刘源成了我们唯一的微小希望,他们焦急的聚拢过来,那期待的眼神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拨通了电话,没等刘源开口,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喂!刘源,你在哪呢?”
“卖杯子那家伙怎么打不通电话?你赶快帮我找一下他!”
“哪个杯子?操你妈的你让我们卖的那个杯子!”
“嗯!你他妈得快点,有急事!”
刘源不到一分钟便给我们回过来电话,等到的却是最坏的结果。
我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情绪,刘源就成了我目前唯一可以宣泄的突破口,我冲他喊道:“操你妈你不是和他挺熟吗?”
电话那边的刘源一头雾水,他显然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和我说:“怎……怎么了?华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发……发这么大的火。”
这边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那边还迷迷糊糊的蒙在鼓里,我,我几乎是怒不可遏,这小子现在在我眼前,没准我会揪起他的衣衫质问他,为何把我推进了火坑,我冲着电话大声的喊道:“怎么了?操!被骗了!你赶快给我滚过来!立刻!马上!”
说完我便扔下了电话,一屋子的人怔怔的看着我,早已心如死灰。
小东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我的手臂,着急的说道:“华子,不行咱报警吧!这事不能拖,再拖人可就跑了!”
大壮一听,也急了,对小东北说:“这事不能报警!”他看了看其他人,向我们解释道:“报警之后闹得满城风雨,搞不好还得他妈的上电视当反面教材!咱丢得起那人吗?”
小东北一把推开大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大壮你扯犊子呢?都这时候了还死要面子,你那面子值几个钱啊?”
我们这群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尽管现在一事无成,却仍然坚信自己不是绣花枕头,怀揣着一文不名的尊严和面子,不肯接受哪怕一丁点的失败和怀疑,我理解大壮的感受,脑海里闪现着所有不报警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刘源及时的破门而入,当我们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向他叙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一把抓住了小东北的胳膊,一脸惊恐的说道:“杰哥,这事可不能报警啊,报了警,搞不好我成共犯了!”
“谁他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相信小东北是不经大脑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但这依然点燃了刘源的情绪,他用力的推搡了小东北一把,大声的向他喊道:“操你妈的你说什么呢?当时又不是我逼你来干的!都是同学我能做出那种事吗?”
刘源青筋凸起,怒目圆睁,脸憋得通红,看架势是准备干仗的。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喊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斗嘴?!”上当受骗已经让我焦头烂额,这两人的窝里横更让我的情绪几乎到达了失控的边缘。
刘源这小子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卖杯子的家伙其实并不熟,仅仅是几面之缘。后来我才知道,他从中间牵线搭桥,将我们送入虎口,也是财迷心窍,从中收了一定的好处的。
沉默了一会,小东北最终还是将矛头指向了我,他看着我说:“华子,这钱可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的,这事是你组织的,你得给大家个交代啊!”
老马不干了,从床上上跳起,扯着嗓子嘲小东北吼了起来:“你他妈的犯贱是吧!当时华子也没求着你来干啊,现在出事了,把责任全推给他,你想些什么呢?”
“对啊,华子也是借了不少钱,他也不好过,咱出了事一起承担吧。”北北附和道。
尽管小东北意识到大家都站在我这一边,他还是不依不饶,边摇头边说道:“萧华怎么说也是主要责任人,这个时候你们来劲了是吧,这事怎么着也得先报警吧,兴许钱还能追回来,你们那尊严面子值几个屁钱?”
小东北真的是爱财如命,哪怕一分钱,平时都攥的紧紧的,这次一次让他损失这么大,加上结果与幻想的发财致富落差巨大,难免心里发急。
“别吵了!”我有点按耐不住自己,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一团麻,但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小东北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因我产生罅隙,闹出丁点不愉快,和他说道:“东北,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把肾割了也尽快把钱凑给你。”
“切,华子你也别整些没用的,我说句实话,三千五千在你们眼里可能算不得什么大钱,我跟你们不一样,我……”
小东北的这句话彻底惹恼了老马,没等他说完,老马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冲着他的脸上便是一拳,小东北顿时鲜血如注。
老马大骂道:“操你妈的!你有完没完?”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马这一拳基本宣告这次赚钱大计完完全的失败,不仅被骗,我们之间的友谊似乎也跟随着坍塌了。
我的脑海里闪过大一时的一些情景,班里举行助学金申请投票,所有几乎自认贫困生的同学都在满含热泪的悲情诉说自己家境的艰苦和命运的坎坷,整个班级都沉浸在一种悲恸压抑的气氛当中,小东北声泪俱下的演讲像是为这种沉闷的氛围找到了突破口,全班同学开始抽泣、哽咽,震撼和伤心是我那时的感受,也毫不犹豫的为小东北投了票。
我不愿去恶意揣测别人做事的动机,但是有些拿到助学金的同学买了一些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昂贵的东西,有些因内向口拙而与助学金失之交臂的好学生,却依然在省吃俭用艰苦过活。与之相较,申请助学金、奖学金所牵涉到的肮脏黑幕和彼此的勾心斗角更让人心寒,可悲的是,大部分善良的同学依然选择坐在“观众席”前盲目的悲天悯人,为这些不良风气推波助澜。
我不需要,从此我也再没有去参加任何一次班里的投票,除了令人难受的氛围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小东北,在我那次怀着极大的信任和感情为他投出的庄重的一票后,他并没有珍惜这笔凝结着自己“悲惨身世”的不菲的钱财,反而去做了一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虚伪事情,这让我难受甚至厌恶,既然我无法改变这种机制,那我也选择不参与它。
尽管我一直对小东北有偏见,但总是在竭力的劝说自己,“不要以自己的立场去无知的评价别人”,有那么一瞬我也想爆发出来,为了我所有的不忿和小东北痛痛快快的来一架,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之前明白的很多东西好像也突然变模糊了,我曾未想过在学生时代便会因为一点点的利益问题搞得这么伤感情。
我阻拦在他们中间,歇斯底里的喊道:“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做不做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