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潮湿的木板上铺了一层黑得看不见色的褥子,边角处被经常摩擦的地方露出了少许絮料,女孩躺在木板床的褥子上,呼吸微不可闻。
她的脸小得可怕,仅有巴掌大,两腮深深地向里凹陷,鼻子塌塌的,如涂满灰尘的脸色更显灰败,即使再仔细的查看也瞧不出一点色泽来。
女孩小眉小眼,容貌平庸至极,瘦瘦小小的身体仿佛只是一个骨架支撑着。
若是不认识的人定以为她才八、九岁大,实际上床上的杜家二女儿已经十二岁了。
徐三妮瞧着二女儿这副模样,心里有些难受,又有点愧疚。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饥荒年,家里的粮食不多,她又知道了徐二成在外面的龌龊事,恨不得堕了这一胎。
可对一个家徒四壁、手无余钱的妇人来说,堕胎难如登天。不提娘家人不许,就是请郎中喝药的钱她也是一文都拿不出来。
徐三妮试过各种意外,磕着绊倒,甚至用力捶打肚子,偏生孩子坚强,竟一直在她肚子里活过了九月,一朝出来,竟比那满十月的孩子都要壮实。
那时候,徐三妮还是有脾气的,没被杜二成给全磨去。她看着孩子就生气,想想她费了多大的劲儿啊,一直在鬼门关里徘徊,差点一脚进去。当娘的快去了半条命,讨债鬼倒是好好的,半点事儿都没有,有了这个孩子,她是一点没有刚做母亲的喜悦。又是个女孩,将来也是要嫁出门的,赔钱货一个,不说杜二成当她不存在,就是徐三妮这个做娘的也是一点都不上心。
五指有长有短,孩子多的父母也有偏爱。对比长子杜财,容貌肖似她的杜美妍,贴心又漂亮的杜雪柔和得了杜二成的疼爱而爱屋及乌的小儿子杜庄,杜家的二姑娘就跟小透明似的,父不疼母不爱。
如今,杜晚湄磕了脑袋,不认识人了,徐三妮到觉得对不住了。
一家人那么多年,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说徐三妮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惜,她一见到杜晚湄就回想起怀孕那会儿的艰辛,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无望,就是再是亲生的也经不起心里厚重的厌恶感,索性就对女儿视而不见。
要是杜晚湄没出事,恐怕徐三妮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想到她几回。
“我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啊!你爹又不会养你一辈子,咱家又没钱给你请郎中,治不好你以后怎么找婆家啊!”徐三妮拿着个破布,低声啜泣的说。
越是说越是哭,哭了又越是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嫁给这么一个浑人,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杜晚湄,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想法。
“咱家又这么穷,给不起你嫁妆,那个好人能娶你啊!二丫,你快点好起来吧!”徐三妮只顾着自己哭,全然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嘴唇动了一下。
徐三妮把这里当成了个能发泄的地方,直到哭得不能再哭了才停下。用袖子摸了一把脸,随意地看了木板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发现还没醒,想着都难过了这么久了,也没点儿动静,就转身出去不管了!
等到徐三妮出去了有一会儿,杜晚湄睁开了眼,眼中毫无睡意。
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