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眼神幽幽地看着我,说不出的忧伤沉郁。我一愣,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或清亮或温柔的,像饱含了世界万物,却有让人觉得你就是他眼中的唯一,宁愿沉溺其中。
“滢滢,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说?说什么?
“你,是信不过我吗?你有任何事,从来不跟我说。”他说,平静的脸上有丝丝不安。
我让他不安了吗?因为从来没有过依靠,所以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自己解决,很少依靠他人。我对萧南圳,有依赖,但仅仅是情感上的,我遇到困难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他帮忙。他这样优秀骄傲的一个人,觉得受挫吧,觉得不能让我信任和依靠,所以才会不安吧。
“对不起。”我走上前,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轻轻的蹭着,将所有清冷的空气都挤走。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让你不安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去了孤儿院,发现他们过得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好。”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他也看着我,仍旧是没说话。
“不过,我会解决的!”看着他如玉的脸,近在咫尺。眼神不再如刚才般冰冷,整个人又恢复了清冷淡然。仿佛受蛊惑般,低头,迅速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柔软微凉的触感,却是说不出的甜。“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吧!”低下头赶紧离开,绕道他身后,慢慢地推着他往前走。脸颊有些热,第一次干这种偷亲的事呢。
回到苏府,一大堆人还在玩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我一瞬间以为,我又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以前妈妈也喜欢玩麻将,放学进屋,就会听见噼里啪啦的搓麻将声,然后是一群女人的谈笑。推开门,总有一股浑浊的气流扑过来。我总是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进屋学习,没有理会她们热情招呼。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级学期末,我考了全班最后一名,她就再也没有让她们到家里来。
萧南圳的手从前面绕过来,轻轻覆在我推着轮椅的手上。我回过神,轻轻一笑。他总能敏感地感觉到我的情绪。
“走,我带你去看我的暖棚。”我推着他向后院走去。
暖棚是刚到曲州的时候建的。有一次在街上闲逛,无意间看到一种类似塑料的东西,这里的人叫做“云纸”,是富贵人家用来铺在房顶上面透光用的。当时看了之后有些激动,云纸虽然透明度没有塑料薄膜高,但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稀罕物了,只有有钱人才能用。至于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倒是不清楚,只不过因为价格昂贵,不能普及。后来我便定了三百米,拿来做了一个暖棚。里面是让人置办的一些花花草草,名字什么都不认得,只是看着顺眼,就养着。还有一些蔬菜等。
走进里面,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冷空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还好吧?”我低头问萧南圳。
他笑着点头,“滢滢总是有许多惊奇的主意。”
我只是笑。看着这十几平米的地方,开着各色的花朵,挂着这个时节不可能有是果蔬,还是有些成就感的。暖棚里的光线不是很明朗,天气好的时候得将棚顶掀开。里面中间和四个角落都放着几个大大的炭盆,既可以提供热浪,二氧化碳也有助于植物生长。
“你回去的时候带些蔬菜回去,给伯母尝尝鲜,顺便也带几盆花去给伯母吧,也许会喜欢。”
“恩,稍后我让娘自己派人来拿。”
“那我派人送去好了。”
他没有表态,沉默。
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里面空气不好。
“滢滢,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便去做吧。”他端着茶杯,听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琴弦。
“不着急。”我回答,仍旧是自顾自地弹,那声音,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啊!
“滢滢的琴声……可真特别。”许久他又说了一句。
“你可是听烦了?”
“怎会,这不断变化的音律,怎么会烦呢。”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戏谑,却仍旧不理他。我对音乐向来没有什么天赋的,只是到了古代,怎么也要附庸下风雅,于是便随便在地摊上买了把琴,后来萧南圳说,这居然是一把有名的古琴。为这事当时还高兴了半天。想我苏滢每次买古董都买到假货,没想到随便一买还买到了珍品,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于是后来请了徽娘过来教我弹,当时还是信心满满的,结果学了大半个月,仍旧是什么都不会,就会分个什么宫商角徵羽,常常是一首曲子被我弹得支离破碎,后来索性就放弃了。偶尔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的时候,就搬出来一根一根的弹,不弹曲,就不会错了吧!
“笑,笑什么!”看着某人越来越深的笑,我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只是可惜了一把好琴。”
“小女子不才,听闻江南第一庄庄主萧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是琴艺高超,不知小女子有没有幸一睹风采。”我故意酸酸地说。虽然古代男子精通音律的很多,却不知道萧南圳怎么样,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以前经常看到绝美的男主或悲情男配在某个树林或者凉亭之类的地方弹琴,画面简直是美极了。想到萧南圳专注抚琴的样子,肯定也很美吧。
“恭敬不如从命。”他滑到我身边,我起身让开。他调了调音,然后就开始轻轻拨弄。
优美的旋律从他指尖流出,流水般徜徉开来,优雅缠绵。我就在他旁边,痴痴地盯着他的容颜,他微低着头的样子,专注于琴,几丝发丝掉落下来,轻轻地贴在颊边,青丝如瀑倾洒在雪白的衣服上,衣服上几朵金丝秀成的花大球大球放肆的开放着,窗外的光轻轻地打落在他身上,溅起一串悠悠的光晕。我才注意到,原来他穿着我送的那件衣服。
一曲完毕,我却还没能回过神来,依然是痴痴地望着他。这样的萧南圳,美如天外飞仙,让人不敢触碰。
他转过头,看见我的样子,然后轻轻的笑开来。极轻极轻的笑声漾在空阔的空间里,与与未消散的旋律一起舞动。仿佛着了魔般,我轻轻地向他伸手,想触摸那层光晕,却没想被他的手紧紧抓住,依然笑着看我。然后另一只手伸过来,轻抚我的脸颊,将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温度在脸上游走,漾起一层一层涟漪,麻麻痒痒的,却贪恋这种感受。随后感觉有什么东西俯压下来,如磁石般牵引着我。我又看到了那如秋水般魅惑的眼神,含着浓浓的情意。然后是唇上柔软冰凉的触感,轻轻在唇上摩挲,描绘,我脑子里似乎觉得有些热,轻启唇瓣,伸出舌尖轻舔那丝冰凉,淡淡的药香混进我的口腔,充斥着整个口鼻“滢滢……”他轻柔的吻着,没有汹涌的****,却抵死缠绵。
当我感觉胸腔内气流用尽,几乎不能呼吸的时候,两唇终于分开。我趴在他的胸口喘息,不敢抬头。我肯定我现在一定是脸红了,人生第一次体会觉得自己如此羞怯,十足的小女人般。等到怯意平息,才敢该起头,眼睛却是不敢看他,但总觉得他在笑,深情地望着我。
第二日,我便派人将孤儿院半年来的账簿全部都呈上来。
将所有账目查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些问题。虽然做账的很小心,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完美的,所以仔细查还是能够查出漏洞的。
“去把徽娘叫过来。”我对丫鬟小红说。
过了半个小时,徽娘终于过来了。
“滢子,这大过年的,怎么催的真么急啊~!想我了也不用这样啊!”徽娘扭着她的水蛇腰进来,婀娜多姿的踏着莲步。
“你自己看吧。”我将前面的账本往她面前一推。
“这是孤儿院的账册?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改刚才的调笑,她坐下来认真地看着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