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元年,大西洋。
对于敖阔来说,一万年就像打了个盹。醒来后,他决定去寻找可以托付公主的地方,顺便看看人类世界在这段时间内发展如何。
敖阔首选的地方当然是已经发展了几千年的中国,毕竟这里的人们以他为图腾。但当他看到那阶级分明的社会现状,以及那位年仅九岁的皇帝在龙椅上手足无措的样子时,他知道自己是来错地方了。
“又是一个无聊的封建王朝!和亚特兰蒂斯一个样!而且科技还比不上那些上古文明!”敖阔在心里抱怨着,“人类可真是的,一万年了,居然还倒退了!到底是怎么搞的!”
带着失望离开中国后,敖阔向西飞去。不过中东各国和罗马帝国也没能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至于其他地方,他连看都懒得去看。在他眼里,公元元年的世界和公元前一万年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得了,大不了再睡两千年,”敖阔在回到大西洋时这么想着,“要是到那时候,人类世界还是这副样子的话,我直接炸了整个地球,然后再另外找个星球。”
带着对两千年后的人类世界的想象,敖阔又睡着了。
但他醒来后,发现了一件大事——
“不错,现在是2000年,对啦,已经过去两千年了,是2200年。等等?!2200年?”
2200年!
不是2000年!
是2200年!
“我还以为是地球爆炸之类的事情,没想到只是多睡了两百年,真是虚惊一场,”敖阔这样安慰自己,“睡过头也是正常的,毕竟上次看人类一万年都没怎么发展,我就不信两百年能整出个什么来。”
敖阔当然不知道,在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年代,人类科技的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两百年对于敖阔来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但在这段时间里,人类已经掌握了堪比超能力的先进技术,对宇宙的探索也空前深入,甚至已经在多个星球上建立了殖民地。全球政治体系也发生了极大变化——2060年成立的最高政府成为世界上最庞大的国际组织。
尽管人类的发展迅速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钢铁森林般的城市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科技设施徒然增加了敖阔的厌恶之感。要不是急事在身,他早就毁灭地球,一走了之了。
全方位的寻找过后,敖阔选择了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的费斯王国作为最终的托付地点。
费斯王国的历史约有三千多年,面积大概只有十六万平方公里。顾名思义,国民以鱼为主,全部是海洋生物。因此本国的人口多达上百亿——如果最高政府承认这个国家的话。敖阔选择这里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他不信任文明种族,认为和动物一起成长才有利于公主的身心健康。
敖阔找准了位置,调整方向,如同一支金色的利箭,猛然插入碧波之中。泡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从天而降的神兽,就连海浪也为他让出道来。身为龙,他在海水中畅行无阻,一路前行至费斯王国。
费斯王国建国看似不是很久远的事情,但本国的建筑据传已有数万年历史,可以与亚特兰蒂斯媲美。敖阔可没空管这些,抵达目的地后,便毫无顾忌地站稳脚跟——下方的建筑就像玩具似的倒塌一地。
“喂,你这家伙!”怒气冲天的海洋居民向敖阔围拢过来,“你为什么破坏我们的国家!”
“我要见你们的国王,”敖阔完全不去理会它们的指责,“告诉我那货在哪里!”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侵略者!”
“你们叫我——什么?”
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动作,敖阔只是一个甩尾,带起的气浪就把几个街区吞噬殆尽,海水中满是烟尘和碎片,夹杂着时隐时现的闪电。
“行了,我自己去找。”给了众海洋动物一个下马威后,敖阔自顾自地朝城市中央低空飞行而去,腹部擦过屋顶,身后留下一长串的断壁残垣。
“可恶的家伙!你找国王就找,不能讲点道理吗?”
敖阔俯视着它们。“你们这些低贱得像猪粪的凡间生物,连要求我跟你们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
城市中央,王宫内部。
一条银灰色的腔棘鱼正坐在桌子前,用胸鳍拿着一支笔审核文件。
“国王陛下!”一条惊慌失措的梭鱼冲进了房间,“有个超级大的家伙要来找您,还破坏了大半个首都!”
“什么东西?”那位国王似乎动了怒,“我尼普顿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家伙敢这么放肆!带我去见那混蛋!”
到达王宫门口的广场时,敖阔注意到了一根珊瑚制成的旗杆,上面挂着一面蓝底色、画着一条白鱼和一轮红日的旗帜——费斯王国的国旗。虽然对于国民来说,国旗就象征着国家,但对于敖阔来说,不过是根牙签。一摆头将其折断后,他停下动作,等着国王出来。
虽然尼普顿话说得挺狠,但当它看到敖阔的真容时,它立刻就对刚才说过的话后悔了。
“我勒个去啊……”
敖阔向尼普顿低下身子,“你就是这里的国王?”
“我……我是。”
“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做件事,”可以听出,敖阔在试着放下架子,努力用平等的语气说话,“帮我照顾波塞冬的孙女。”
尼普顿差点没把眼睛瞪得飞出去。“什么?照顾波塞冬的孙女?你脑袋被鲨鱼啃了是不是?”它越说越恼怒,脸上的鳞片都在震颤,“当初就是因为亚特兰蒂斯的渔业,我们才会到这里躲避捕杀!亚特兰蒂斯和海洋动物是世代的仇家,让我照顾她,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是因为信任你们,才会把她托付给你!”敖阔对尼普顿的拒绝大为光火,“不然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聊那么久吗?”
“那只能证明你确实太闲了。”尼普顿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得啦,反正我又不认识你,没有义务帮你,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如果你有空,那也行,给我把首都修理好了,把国旗放回去。放心,只要你干得好,我会给你报酬的……”
一束炽烈的光芒中断了尼普顿的话——那是从敖阔口中喷出的火焰龙息,顷刻就穿过全城,命中了一座海山——由于高温,岩层瞬间被熔化成液态流下,又将下方的城市笼罩在一片蒸汽和火光之中。
尼普顿愣了十几秒,才像个木偶似的转过头,看见敖阔的嘴角还在冒烟。
“如果你不同意,你的整个国家,都会变成这样!”
尼普顿盯着敖阔的脸,既为国家安全感到担忧,又对对方的蛮横感到无可奈何。它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鳍也在身后一抓一放。静穆了一会,它突然无比坚定地说道——“为了王国,我同意!把她给我!”
敖阔张开嘴,从舌头下面吐出了已经冰冻万余年的公主。冰块就像一艘拥有自我意识的微型飞船一般,准确无误地飞到尼普顿面前。做完这些,敖阔就向上一跃,在尼普顿的视野中逐渐远去。
尼普顿确定敖阔已经离开后,立刻像换了一条鱼,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那家伙终于滚蛋啦!快点!快点叫鲨鱼来,把这小贱种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到时候那蠢货气死也来不及啦!快点啊!鲨鱼,鲨鱼怎么还没来——”
一道闪电骤然劈在尼普顿身后不远处,掀飞了半座王宫——“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告诉你,如果她有什么事,你的国家就会完蛋!”
尼普顿做梦也想不到敖阔竟有如此强大的感知能力。“好……好的……我,我以我身上所有的鳞片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你,你可以走了……”
敖阔注视了尼普顿几分钟后,才放心离去。尼普顿抱着公主,一溜烟游回王宫。
王宫会议室的天花板少了一大半,用几根石柱勉强撑着,倒有些战争年代紧急会议的感觉。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尼普顿向周围的动物们说道,“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置这小家伙?”它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冰块,“这可是波塞冬的孙女……那混蛋还说,要是她有什么不好,就把我们全变成烤鱼……”
“什么?陛下您就这么怂了?”一头脑袋比公交车还大的抹香鲸大声叫道,这巨兽额头和脸上布满了白斑,可以看出它的年龄肯定不小。但从它那洪亮的说话声和火气十足的目光看来,又有种宝刀未老的感觉。它就是皇家护卫队队长——莫比·斯佩尔。“居然要照顾仇人的后代!这简直是践踏国家尊严!”
“没办法啊。”旁边的一头虎鲸长叹一声,这位哥的智商是很高没错,但平时说话总爱摆出高人一等的样子,让它那张本来很呆萌的黑白脸看上去痞气十足。它叫做奇拉维尔,是皇家护卫队副队长。“那家伙,我去,谁干得过!要我说,就凭我们想打败他,就像我想拍张彩色照片一样不可能。”
“唉,这就是鱼生。”一条鼻子断了半截的剑鱼满脸悲天悯人的神情。因为速度极快,它是负责传递重要文件的通讯员。没有鱼知道它的真名,只知道它总是以亚瑟自称,或许它觉得自己还没毁容的时候很像那位手持利剑的传奇君主吧。不过稍微有点见识的鱼都能说出关于它的奇闻趣事——跟轮船对冲撞折了鼻子,一喝酒就会精神失常,去浅海闲逛被冲上岸差点干死,等等。不过亚瑟本鱼对什么事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还经常作一些只有它自己才懂的哲学发言,这次也是如此——“总会不断地遇到自己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别鬼扯了,笨蛋!”一条大白鲨不耐烦地说道。别看这家伙嗜血成性,脾气暴烈,其实可是非常有头脑的食肉动物。它不是别鱼,正是皇家护卫队副队长格瑞特·怀特。“这时候还有空闲聊,还不快想想正事!”
“让我来分析一下。”传来海豚特有的高亢声音,参谋长多芬拉长了音调说道——“从道德的角度,我们照顾她,就是尊重生命的表现;但从国家角度来说,亚特兰蒂斯和我们是世仇,收留她的确不太合适……我也很为难。”
“话痨海豚,你这屁话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格瑞特·怀特一敲桌子喊道。
“就当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面对发怒的大白鲨,多芬倒比其他动物想的要镇静。
奇拉维尔一筹莫展,亚瑟也没有思路。至于莫比·斯佩尔,谁知道它那几公斤重的脑子里想出了什么办法。但很快,一道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响起——
“那家伙不是说不信任文明种族吗?我认为可以照顾她到成年,给她提供一个纯净的生活环境,让她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与海洋生物友好相处,不也可以吗?”
说话的是一头足有渔船那么大的蓝鲸——费斯王国前任国王布鲁维尔。十几年前,近两百岁高龄的它因为担心犯错,便把王位禅让给了年轻的尼普顿。从此退居台后,只有在遇到重大问题时才会出面解决。
“前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尼普顿表示怀疑,“要彻底改变她的性格,谈何容易啊。”
“她毕竟才刚出生,很多地方都是可以塑造的,”布鲁维尔继续说着,“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教育她,引导她,就能让她成为我们理想中的样子。”
“听上去是有点道理。”尼普顿说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那该死的会飞的家伙……看来为了国家的安全,为了国民的未来,我们只能把她留在这里了……”
“给她取个霸气点的名字,”亚瑟提议,“就叫穆特尔耶利维索尔亚克怎么样?”
“你有本事把这名字再念一遍,”莫比·斯佩尔吐槽道,“我怕你自己都记不住。”
“我来给她取个好记又有寓意的名字,”奇拉维尔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听好了——”
“娜莎特·海耶斯!”
“土!”
“艾尔塔·路西艾尔!”
“无聊!”
“埃库托·理查德!”
“她是女的!”
……
“我受够了,再不行的话就只能叫王小明了……”
就在所有动物都在为公主的名字绞尽脑汁时,尼普顿偶然一抬头,看到了摆在柜子上的一颗钻石和旁边的地球仪。
“钻石……地球……carat……earth……坷垃……饿死……”
“克拉尔斯!”
还在讨论的动物们全都面面相觑。“克……克拉尔斯?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吗?这么随便?”
“哪里随便了?钻石的单位加上地球,寓意怎么样?”
其他动物花了几分钟来理解这个名字的内涵。“好吧,听上去是挺不错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我觉得这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一个清晰的女声响起。这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动物的声音。将四周观察了一遍后,它们发现冰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融化了,竟然是公主在说话。
“好家伙,才刚出生就会说话了,”尼普顿用鳍轻轻拍打着公主的头顶,“那么,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姓?”
“也用钻石吧!”这是公主的回答。
“钻石……diamond……戴蒙德!”
“克拉尔斯·戴蒙德!”
所有动物都齐声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公主也在尼普顿怀里乐不可支地笑着。
克拉尔斯·戴蒙德就这样成为了费斯王国的成员。
……
作为海神的后代,克拉尔斯拥有超强的适应能力。不需要人类的各种婴儿用品,她也能自如地生活。
“听话,公主殿下!把你爹给你做的衣服穿上!”尼普顿跟在克拉尔斯身后叫着。
“我就不穿!”克拉尔斯转过头对尼普顿扮鬼脸。虽然只有四五岁,她的游泳速度已经超过了海洋中的所有鱼,而且完全不用任何多余的动作,只用脚下的能量就能在水中行动。“穿衣服可难受了,还是这样舒服!”
“算了,由她去吧,”布鲁维尔对尼普顿说道,“不能破坏她喜欢自由的天性。”
亚瑟出现在克拉尔斯身侧。“怎么样,还是我更快吧?”的确,全国只有它的速度能与克拉尔斯相比。
克拉尔斯只是一个冲刺就超过了亚瑟。“对了,你到底是‘剑’鱼,还是‘箭’鱼?”
“我是‘剑’鱼!”亚瑟回答说,“箭是被射出去的,用完就没了;剑是用来拿在手上战斗的,因此更有价值!”
“你的鼻子短了这么多,不会影响生活吗?”克拉尔斯又问。
这个问题戳到了亚瑟心中的痛处。“不……不影响!还让我看起来更轻便了!”它连忙回避了这一话题。
……
“把衣服给我!”一天早晨,十五岁的克拉尔斯找到尼普顿。
“你不是一直不想穿吗?”
“现在我想穿了!不穿衣服太丢人了!”
“原来你还知道丢人啊,拿去吧。”
……
“我怎么只有一件衣服?”没过几天,克拉尔斯又问尼普顿。
“你爹就只留给你一件。”
“那怎么行?不换衣服多脏啊!还对皮肤不好!”
“可是我们全国都从来不穿衣服,也不知道怎么给你做啊。”
在克拉尔斯的一再央求下,尼普顿下令动用全国之力,为她做了全套的衣服,包括日常装、休闲装、正装,以及睡衣等等。
虽然费斯国民对亚特兰蒂斯人的仇恨永远刻在心里,但对于克拉尔斯,它们的看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
费斯王国的花园里,满是海藻、珊瑚和各种陆地上没有的奇异景观。而在一块礁石的顶上,端坐着一位少女——
身材高挑,体态婀娜,微卷的蓝色披肩长发,优雅而又娴静。
不知是哪条鱼快速游过,搅起水流,引得少女转过脸来——
精致的五官配上珍珠般白皙的面颊,以及淡漠中带着冷艳的神态,构成了她的绝美容颜。宛如海洋的深蓝色眼眸中,透露出的俯视与傲慢,足以让凡间众生为她倾倒。
亚特兰斯留给她的那件连衣短裙,也极好地勾勒出她那完美的曲线——前面是一道绣着金丝的深v领,后面则全部镂空,只有几根带子简单地连接着,完全显露出她光洁的后背。腰带在裙摆上方束起,更展现了纤细修长的双腿。戴在太阳穴附近的头饰,以及那如同艺术品的脚踝上系着的鱼尾状缎带,为她平添了超凡脱俗的气息。
十八岁的克拉尔斯,已是美艳不可方物。
……
一个和往常差不多的下午,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又一次变得喧闹——敖阔再次降临了。依然是像上次那样,无比强势地一路穿过城市来到王宫。
克拉尔斯见到他,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你是来看望她的吧?”尼普顿的口气像是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我们把她照顾得可以吧?要是你还敢怀疑我,我直接把我名字的首字母倒着写……”
“别当我不知道,‘N’倒着写也是一样。”敖阔面露鄙夷,“我这次来,是带她回去的。”
“为什么啊,我还挺喜欢她的……”
“她终究不是你们的国民,理应回到自己的祖国。”
“什么?”克拉尔斯不敢相信敖阔的话,“原来……我不属于这里……”她转向尼普顿,“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么多年?”
“因为你的祖国和我们国家是世代的仇人,”尼普顿说出了当年的真相,“我们想让你忘记你的过去,好融入我们的国家。本来你已经是我国国民了,这下好了,这家伙要带你走,一切全砸了……”
“不!我不想走!”遭到欺骗的克拉尔斯眼眶中滚出了泪,“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不——”话未说完,敖阔俯身把她吞入了口中,跟着就是一个飞跃,带着她冲出了太平洋的水面,向大西洋疾驰而去。
“这混蛋可真是的,”尼普顿对周围的动物们说道,“上次来这里说要把她送给我们照顾,现在又来把她带走了,什么逻辑啊……”(作者吐槽:说实话,敖阔你当初就是嫌照顾克拉尔斯麻烦才把她送到费斯王国的,现在看到她长得这么漂亮,又带她走了,是不是想跟她双宿双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