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吧?”
“是。”她低着头。
阴天很正常,这一大片空地很正常,右边这条歪斜、大概是种了什么花、半人高的小棚子也很正常,但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却别扭得陈倾脚趾默默弯曲,抓了抓袜子。她有点局促不安地想把手放进包里,却发现自己穿了连衣裙。倒也不必在什么场合都这么要风度吧,唉。
一阵凉风吹过,她看了眼灰黑的天,终于抬头直视了对话的人,却不知应当说点什么去给自己打圆场。
“今年的三四月真是的,好好的春天下了雨也完全不放晴,我觉得……”
“我可以考虑。”
面前这个人的确是自己纠结地喜欢了很久的男生,可他们不是早就连话也不说了吗。而且这种喜欢的感觉,不实在啊。
“林夜?”
他笑了一下,“你从这个棚子中间爬过去,我就考虑和你在一起。”
陈倾没回话,直接蹲下爬进了那个逼仄的棚子。匍匐在地的时候她产生了很多无关紧要的想法,比如不能把春天的小花压歪了,裙子应该可以洗干净吧,膝盖为什么会一点都不痛呢。又比如,雨后的土新味很好闻。
这爬行旅途有点过于无聊了。碎片化的想法和清新的味道带着侵略性打穿了她的内心,她突然开始唱歌。
“Mother Earth and Father Time, fell in love over Appalachian wine...”吉他声也传来了,是他在弹吉他吗,他竟然真的弹得这么好啊。“Hit a rough spell and almost lost their minds, raised a little hell before they fell in line...”又是谁在和她在一起唱,像原唱似的。
陈倾突然亢奋了起来,程度深到她忘记了自己在做的事有多么屈辱而卑微。不过,她渐渐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不是俯身于地。
而是舒服地平躺在床上,只不过适才哪哪都不太对的拼凑梦境抽走了她的力气,舒服值下降些许。
待她分辨出混入梦中的歌声不过是闹钟时,才意识到刚刚的梦境有多糟糕。如果自己是哪部漫画的女主,现在一定正处在,某个静止画面下,有一排眼神睥睨的黑色小鸟呱呱呱地从屋顶缓慢飞过的场景中吧。
太糟糕了。这都已经三年多了啊。
现实和梦境总是反向而行。就算过去这么久,她也还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愚不可及地在狂喜的支配下颤抖着手指,拒绝了林夜用力酝酿的心意。他发给她的最后一句带着轻松调调的话也还记得很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我基友,我开玩笑永远骗不过你。”
连这六个哈都一字不差。
陈倾当然不愧是林夜当时的,基友,真假一眼便知。玩笑个鬼呢。
她这段隐秘的,不知算不算爱情的情感怪圈,在她跳出去之前一直没和他人讨论过。一直到她完全从中脱离出来了好一阵,才开始用调笑的方式和密友讲述自己的愚蠢。无人不笑她的蠢,也有人用“作”来概括她的行为。她觉得这两个词儿也足够形容自己了,没必要搞文化人解构一切的那一套,那不过是书呆子的自我为难罢了。
当然这不过是她更进一步为难自己的方式。陈倾从来就是一个走在正轨上,并想尽一切小伎俩为难自己的人。
正如她虽然极度想靠近林夜,也幻想过无数次和他进行一场庸俗又正常的傻白甜恋爱,但她却选择了摧毁他艰难说出口的表白,挑衅他,掀起战争,刻意制造遗憾。
林夜也不负所望,开始用最理解她的方式幼稚又温和地轻拍她的痛处。
梦是反的,他不会采用那种无礼又戏谑的方式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