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雨儿……”凌涵在屋子里叫喊,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大雨倾盆而落,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雨帘,天空中惊雷滚滚,照的这方天地忽明忽暗,连带着凌涵的心都被这一声声的惊雷彻底淹没。
他跪倒在雨地里,发了疯似的喊着这个名字,回应他的却是滔天的雨声和那无法撼动的惊雷声。
十三年后。
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越是繁华,越是拥挤,而那一点生的气息也被掩盖在笛声和废气里。落日的余晖做着最后的挣扎,将城市里孤单的身影染上一层浅红,落下时,再给予最后一丝温暖,便任由黑夜侵占。
凌涵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在一点繁花处停靠在路边,望着这片天空降下的余温,目光开始变得温柔,想着她离开时的倔强,也是这般要把最后一点温暖交付到自己手中,之后,便永坠黑暗,不,或许是天堂。只是,天黑之后尚有天亮,此生完结却没能再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是会想到你,清晨的露水里有你的影子,映着人的心里清楚可见,连一丝一毫的污秽都不容存在;路旁的繁花里有你的味道,带着点清爽,只把人看的底下了高昂的头;落日的余晖里有你的温度,渡上一层光亮,仿佛所有的隐藏都是多此一举;就连梦里都是你的温柔,伴着月光的清浅,憨憨沉溺。难不成是坏事做多了,来提醒我的,可惜,没有回头路了。
凌涵想了一会儿就走开了,是时候找些吃的了。他快步走到了路的另一边,似乎早就有了目标,直直的便要离开,随后,犹如惊弓之鸟,怔愣着歇了脚,追了上去。
雨笙在便利店打完工就回了家,在关门的一刹那看到了这个有点熟悉却好似从未谋面的中年大叔,反应了一会儿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找谁?”
凌涵看着面前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的小女孩,下意识地回答:“我找你。”
“我们认识吗?”
“嗯……不认识。”
“……”
再次遇见你,却是记不起你的样子,只是很熟悉,想要靠近,甚至拥抱,最后在无言中归于平息。
凌涵看着小女孩微微收紧了的拳头,似乎他敢说一些什么触怒她的话,她就要打人了一样。
他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你,很像我的女儿。”
雨笙一时愣住了,不自觉地松开了掌心,心里像是有千万朵蝴蝶花在开放,把记忆拉长,把那一点光放的无限大。
思念把她淹没,她幼小的心灵是孤独和绝望的,在现实和回忆之中辗转,在希望的轮回中难以自抑,而后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凌涵愣愣的看着她的变化,好像说错话了?
雨笙退后了一步,把门上了锁,回到屋里,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能为力,她去打了一盆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才将那一丝理智放回了脑海里,把刚刚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雨笙冷静下来之后去吃了一些东西,又想起奶奶交代过的:世道人心最是难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但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大叔还有那句“你很像我的女儿”。
这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许久未见的人或是注定相遇的人,在相逢的那一刹那勾起了骨子里的冲动,便要牢牢地抓住对方,陌生地让人熟悉。
雨笙把那人的模样想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有一丝与之相似的人,她觉得这种奇怪的感觉简直莫名其妙,抓不住影子的想法也是无厘头一般乱得不省人事。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把那人的影子印在了心里。
许久,雨笙不再去纠结刚才的事,说不定这是一种新的诈骗方式又遇上了和蔼可亲的面容,才把人的心魂一并勾了去,看来以后还要再小心一点。
说起来凌涵本就长了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时常泛起温柔的神色,不知道的人真的很容易把他当成好人。
只是看似帅气的脸却有一些十分不匹配的白发,还有脸上去不掉的沧桑感。
凌涵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了黑名单,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好久,才转身离开。
“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雨儿。”
凌涵坐在一条巷道的墙角,忍不住再次回忆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窗外的雨仍在下,子霜紧握着他的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抱起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儿,露出了宠溺的微笑。那是初为人母的开心的笑,是不服命运的倔强的笑,是面对死亡的坦然的笑,她用羸弱的身子,坚强的为女儿打开了世界的大门,哭着来,却笑着离开……
凌涵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仿佛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那一抹白衣胜雪的身影踏着花海缓缓而来。
星光照亮了彼岸,在凌涵的眼里胜过了万千繁华,这亮如白昼的城市都不及灿烂星云的一点光幕,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未来可期。
烂漫星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着疲惫的身影,抛去城市的繁华和虚伪的光亮,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的黑夜,也只有日暮的无私才能唤来星河的照拂。经历了璀璨,才放下了执念,当华灯终于取代了星光,他才知道在茫茫人海中前行的身影,或许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他想着今天遇见的一切,那个有着一颗大枫树的院子,院子下的石桌,摆放在墙角的几枝寒梅,还有那个女孩。
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想要去照顾那个女孩,发自内心的那种。而且,看样子那女孩会武吧。
第二天,凌涵依然奔走在城市的街道,但再不是浪荡不羁的模样,渐渐开始了他以为不会再开始的作为一个“好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