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633300000026

第26章 爱无止境 1

这盘碟是他下午在书城买的。他最近交的女友是一文艺女,有事没事就爱逛书城。书城为了方便陪女友的男士们,特地辟出一块角落供应咖啡。音响柜台就在咖啡座的对面。

鬼使神差,他跑去问店员有没竖琴的碟。

店员推荐了德瑞克.贝尔的曲子。德瑞克。贝尔得过五届葛莱美奖,是爱尔兰经典乐团 The Chieftains 的竖琴手 ,20世纪最伟大的竖琴诗人。他演奏的竖琴就像经时间洗礼的说书人,总能让人静心聆听,听他诉说人生与山川的故事。

这盘碟不仅是经典名盘,更是这位竖琴大师的一生精华,19个故事片段,总长超过七十分钟。

不愠不火的吟颂,纯净的质感,时而是温馨的回忆,时而是遥望的感触,时而是春风,时而是明月……

不知怎么,汤辰飞脑中突然呈现出钟荩坐在竖琴后面的画面,仿佛她是演奏者。演奏的她穿一件长裙,秀发如墨,清眸如星。曲子在她的指下有了灵魂,如玉般的琴声,直落心田。

接着,他们每一次见面的场景都在脑中一一闪过。她从没为他刻意打扮过,来见他都有几份不情愿。似乎除了凌瀚,其他男人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不重要的符号。

她已经在拘留所呆了两天,不知怎么样了,牧涛、凌瀚那边都没有动静,他只听说北京来的那个常昊律师跳上跳下,特别的着急。一般人是请不动那卷毛的,莫不是他喜欢上了钟荩?喜欢上又怎样,都是无用功。

汤辰飞自嘲地弯弯嘴角,还是听话柔顺的女子惹人怜爱,虽然容易令他厌烦。

曲子过去一半,咚咚的敲门声打乱了节奏。

汤辰飞没有动。

外面的人不耐烦地用脚踢门。

汤辰飞睁开眼,把音响关了。任何人都不配与他分享这么美妙的音乐。他随手开了顶灯,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光,他闭了闭眼睛。

门外站着汤志为与付燕。汤志为面沉似水,付燕则是一脸惊恐,仿佛他是只毒蝎。

他耸耸肩,稀客哦!

“请进!”他往边上让了让。

“为什么关机?”汤志为问道。

“哦,没电了!”他懒得多讲,打开冰箱。

“你过来!”汤志为没有坐下。汤辰飞看到他脸颊两边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像中风似的。

他笑着掏掏耳朵,“有事?”

“那个叫钟荩的检察官被抓,和你有没有关系?”汤志为厉声问道。

“你不是退居二线了,怎么还问这些,返聘你了?多少钱一月?”他拧拧眉,语带讥讽。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汤志为捂着心口,向后跌去。

“志为!”付燕尖叫一声,上前托住他。

“没办法,有其父必有其子。”汤辰飞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刺激了汤志为,他抬手,左右各给了汤辰飞一巴掌,“我怎么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汤辰飞没闪躲,他眼眨都不眨地看着汤志为,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你就很高尚,妈妈是怎么死的?”

汤志为表情愕在空中,“你别岔开话题。”

“你不敢回答我吧!你千方百计阻挠别人追查案子,不就怕别人发现真相吗?这些年有没梦到过妈妈,她问起你过得好不好,你怎么回答?”

“你认为我杀害了你妈妈?”汤志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续装下去,我也会假装相信的。毕竟你是我父亲,我不能把你怎样,不然,我就成了孤儿,那多可怜。”

“辰飞,你误解你爸爸了!”付燕插了一句话。

汤辰飞伸手指向她,“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和我说话。为了用你的姿色留住这个老头的心,你脸上动了多少刀?可惜不管你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花容,都不能掩蔽你那颗龌龊、丑陋、肮脏的心。你是个自私到彻底的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贪图虚荣,抛弃生病的丈夫、孩子。你说谎、欺骗,甚至杀人。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畜生!”汤志为抬手又掴来一掌,这次,汤辰飞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如果你再打我一下,我就你所有的事都抖露出来,看看谁狠。”

“你抖露吧,除了你做的那些事,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汤志为突然老泪纵横。付燕拉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

汤辰飞莞尔失笑,为汤志为的自信。

“是的,是我打申请,要求不再调查你妈妈被烧死的那件案子。那不是替我开脱,那只是……想维持你妈妈的体面。你妈妈她……不是他杀,是自杀!”汤志为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沉入往事。

“那不是她第一次自杀,事前几次都被我发现、阻止了。那个时候,心理医治还不受重视,我只觉得她心里有结,以为慢慢就会自动解开了。其实,她是患上了抑郁症。”

这倒是让汤辰飞吃了一惊,但他不动声色。记忆里,妈妈有点内向,话很少,没有朋友,不上班的时候就呆在家中。

汤志为神情疲惫,“那年春天,我发现她在抽屉里偷藏了一瓶安眠药,我不得不把这事告诉你外公外婆。我在刑警大队工作,接到任务就得出门,你又小,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她。你外公外婆把她接回去住,她似乎很正常。于是,他们就让她回家了。她如常工作、做家务、接送你上学放学。我心中暗自欢喜,以为她好了。就在一个月后,她值夜班。她把同事都支开,不知用什么办法,她偷带进出一小瓶汽油,倒在在值班室的床上,然后点燃。门窗都被她在里面插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汤辰飞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仿佛在听一个枯燥无聊的故事,“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冷冷地问。

汤志为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付燕替他回答:“我们是在你妈妈去世的那年认识的。学校有孩子失踪,你爸爸来学校调查。他隐藏在眼底的痛楚是我所熟悉的,无力、无奈、无助,不能言、不敢言,不知道明天等着的又是怎样一个意外。我们很自然地攀谈。他向我倾诉,我认真倾听。他的压力太大了,他必须找个地方呼吸。我们真正谈到感情,是在你妈妈去世之后。”

时间像蜗牛般缓慢爬行,在空调机嗡嗡声之中,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滴滴答答拍打着窗沿。

汤辰飞转过身去,许久,他吸足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有一次,汤志为的几个同事来家喝酒,几人都醉了。有一个拍着汤志为的肩,大着舌头:志为,你真的很……强悍,兄弟佩服,亲自处理……大嫂那件案子,别人都不知真相吧!放心,兄弟会替你保密的,对谁都不说……

不久,汤志为就把付燕带回了家中。

这二十多年,他一直想问汤志为什么叫真相!他没有勇气。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他又能怎么样?

没有妈妈,他看上去并没有失去什么。求学、做官、经商、玩风月,哪一项都是玩得有生有色。但他的心一直是空的、冰的,什么都填不满、暖不了。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他发现只有让付燕和汤志为同样疼痛,他才能有片刻安宁。

“很晚了,你们该回家了。”他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

“你告诉我,眼前那个局面你要如何收场?你别以为这世上真的有滴水不漏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汤志为痛心地嘶吼。

“你过来就想问这个?”他笑了,笑得天真无邪。

“辰飞!”汤志为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来下不去,翻着眼睛,咳得两眼是泪。

“我的事我兜着。”汤辰飞轻描淡写地回道。

“是那个酒保做的是不是?你让他出来,不会被判死刑,坐几年牢,我们养他全家。”

汤辰飞倏地一怔,空洞的心摇摇晃晃,眼角涨涨的。从汤志为察觉他做的事后,提前退居二线,替他辞了职,这是变相的惩罚,其实也是一种无奈的包庇、枉私。刚刚汤志为又说出那一番话,已经把自己的尊严与人格降到了极点,只是因为他是他儿子。

在亲情面前,英雄只有气短。

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哦,抽刀断水水更流,血源是斩不断的。

“你出国呆几年,读个书或者到处走走,把心整理好了,再回来。”汤志为说道,“其他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他怎样?”汤辰飞突地转过身看向付燕。

付燕没有与他对视,“他还好。”

“有多好?”

“他没有发病,你满意了吧!”付燕尖锐地回道。

“不可思议的一个人,不像是你和那个专家生的。”他喃喃自语。

“志为,咱们回吧!”付燕扶起汤志为。

汤志为哀求地看着汤辰飞,语重心长:“辰飞,爸爸没你想像得那么有能耐,凡事有个度。我并不是刻意瞒你,而是你那时太小,我怕你不能承受。”

“其实你那时陪她比陪妈妈多。我能理解,你的心太累。和她一起,你会轻松点。”汤辰飞向后拂了拂头发,为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到有趣。

多少个夜晚,他看到妈妈把饭热了又热,坐在沙发上等着汤志为。一等就是一夜,终于忧郁成疾。也许汤志为没有在身体上背叛妈妈,但他的心大概早就飞了。外面工作辛苦,家有病妻,他会说他只是需要一个红颜知己。

所谓红颜知已,就是一个与你在精神上、灵魂上平等,关系达到深度共鸣的女性朋友。比朋友多一点,比爱人少一点。这样的关系很圣洁、高尚,不可亵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呵呵----汤辰飞哑然失笑,逐客的眼神明显。

生活本身就存在着大片的灰色地带,不是很多事和人都可能用黑和白来分清。

汤志为重重叹口气,落寞地看了看汤辰飞,由付燕扶着,走了。

汤辰飞把顶灯熄去,他打开音响,继续把刚才那盘竖琴的下半盘听完。

真的是天籁之音,心田再次缓缓宁静。

日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又取了只杯子,坐到窗前,喝酒,听雨。

夜色在雨声中一点点加深,整个世界都湿了。

曙光漫进室内,汤辰飞睁开眼,他竟然趴在桌上睡了大半宿。雨还在下,雨势很大,昏暗的云层压在城市的上空。宁城典型的七月仲夏天气。

他抹了把脸,去洗手间冲凉。镜子里的男人身材修长、体格健壮,头发有点凌乱,眼中隐隐浮荡着几根血丝,不为人察的沧桑在他脸上悄然而至。看上去似乎是潦倒,但他的女伴们肯定会说是霸气之余多了一份成熟之美,很性感。

他很认真地烤面包、煎鸡蛋。营养丰富的早餐可以让人一整天都充满活力。接着,他破天荒地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他的朋友们对于猫屎咖啡很推崇,他受不了这名,也受不了那股味。他钟爱巴西产的咖啡豆,经过南美洲芬芳热烈的阳光照射,咖啡浓香醇真。

他没有像往前那样吃完把杯碟扔进水池里,留着钟点工收拾,而是一一洗净、擦干,放进柜中。

换衣出门前,他打开电脑。仍然没有邮件。

他怔了怔,走进卧室,从柜顶上拿下一只小型的行李箱,装了两身换洗衣衫。然后,他换上了一身正装,他喜欢的烟灰色西装、湖蓝水波纹图案的领带,墨绿的小牛皮皮鞋,好像他即将要出席某个会议。

手机搁在茶几上,他看了看,没有带上。

还是陆虎开起来爽,他打开陆虎的车门。

烟雨蒙蒙,雨刷摆个不停,才能勉强看清外面的路。离上班还有一个点,孩子们又都在假期,主妇们这样的天气懒得出门采购,马路显得比平时宽敞。

他很快就上了过江大桥,就在下坡时,他突地在下个路口往回开。

他去了戚博远居住的那个小区。听说那套公寓准备对外出售,价格定得很低,问津的人很少。中国人其实非常唯心,很在意风水一说,这等于是套凶宅。

他熄了火,雨水很快模糊了视线。

认识戚博远的妻子前,他已经观察了她近两月。那个女人被岁月摧残得像一株弱柳,稍微风吹草动就能折断。

他是在一个黄昏与她在小区门口相遇。她拎着两大袋东西,瘦弱的肩耷拉着,他上前接过她一只袋子,向她打听戚博远家住哪里。她当时就愣住了,你谁呀?他自我介绍,我是戚工前妻付燕的继子。

她立刻变了脸色。我才是戚博远的妻子。

他忙笑道:哦,原来是阿姨。

你是骗我的吧,她可怜巴巴地问。

这种事能骗人吗,难道戚工没和你提起过,他们还有个儿子!他们一直都很相爱,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

她一下子就垮了。她对戚博远的爱被时光打磨得虽然不成样,但那仍然是她甘愿付出的全部价值。甚至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她大把年纪,还跑去学电脑。

难道这些年他根本没有病,他一直在欺骗我?

你亲口问问他不就知了。

他要是犯病,怎么办?她慌乱无措。

他同情而又诚恳地说:我教你个办法试试他是不是真有病,如果没有,你正好质问。

真是个挺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通,悄悄把他送的付燕照片拷进戚博远的电脑里。

那天,他在网上看到戚博远杀妻案的新闻,他一声叹息,戚博远的表现没让他失望。能够死在所爱的人手中,也是一种幸福。以后,她不必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晚上,他特地打了个电话回家,钟点工阿姨接的,说付燕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半天。

有几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漏了下来,但雨并没有减弱。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雨,汤辰飞双手合十,默念道:走好!然后重新发动了引擎。

陆虎一直往前驶去,十字路口,一律左拐。很奇怪,这样子也能开到拘留所,可见有些缘份是注定的。

他把车窗摇下半扇,隔着密密的雨帘看向拘留所的大门。当然,钟荩的身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汤志为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出来,还得做一大番文章。以后,她是不能在检察院再呆下去了。换个工作也好,她不适合做检察官,她是聪慧,但没一股狠劲。

莫名其妙,他想,如果她不是钟荩,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与他相亲的女子,他们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没有可能发展的。她不是钟荩,他就不会和她相亲。他从来就没指望过任何女人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与幸福。

爱情,痴人说梦而已。

阳光又躲回云层里,远处雷声隐隐,雨又大了。

一串水花溅起,银色的凌志戛地在陆虎边上停下,一个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跑进了拘留所。

没打伞,头发蓬乱,衣衫皱皱的,给人的背影很不佳。

是那个卷毛律师,这么早就来看钟荩了,真挺仗义的。汤辰飞嘲讽地挑了挑眉,松开手刹,陆虎慢慢往前滑下。

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了去路,伞下的人对着他微笑挥手,脸上写着:嗨,我等你很久了。

汤辰飞下意识地朝后面的行李箱看了看。

车门拉开,抖落一伞的雨珠,“对不起,把你的垫子弄湿了。”那人抱歉地说道。

“我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凌瀚!”汤辰飞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面对面更方便交流。”凌瀚用指尖擦拭着窗玻璃,拘留所里出来一小警员,东张西望的,像在等谁。

“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汤辰飞问道。

凌瀚摇头,“我们走吧!”

他没有说去哪,汤辰飞也没问,仿佛陆虎认识方向。路上的车和人都多了起来,渐渐有点堵。

“吃过早饭没?”汤辰飞扭头问凌瀚。

凌瀚笑笑,目光凝在后视镜上。拘留所已经看不见了。“我以前经常不吃早饭,但我怕钟荩跟着我学,我才坚持每天都吃。”

汤辰飞撇嘴,“她不怎么吃糕点。”

“她只喜欢海鲜饼。”凌瀚眼中溢满温柔。

“我们这样说她,她耳朵该发烫了。”

“会打喷嚏吧!”凌瀚抬手抹了抹衣领,发觉车在向郊外开去。

沿途的站台挤满了人,一把把伞像花朵似的绽放在雨中。“我很久没这么悠闲了。”汤辰飞说。

凌瀚淡淡回道:“和你相反,我已经悠闲很久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专注地看着雨刷摆来摆去。

弯道多了起来,坡的起伏很大,远外,山峦隐隐。

“那是梅山,山上植满了梅树,故而得名。过去一点是烈士陵园,挨着的是公墓。”汤辰飞突然抬手指了个方向,“我妈妈就葬在那里,后来迁过来的。挺小的一块地,花了十万块。还真是死不起。”

凌瀚扭头看他,“汤少说出这样的话,有点奇怪。你在飞鸿的股份就近亿。”

汤辰飞的股份在飞鸿用的是一个化名,他现在公司的身份是顾问。他意味深长地瞟过去一眼:“写什么论文呢,你开家侦探公司算了,大材小用。”

凌瀚没理他,继续说道:“宁城为了迎接X届全运会,大建场馆。那一年,省里城建预算比往年增加了三倍,你负责调研审批计划。很巧合,几个大项目的建筑商都是一个叫飞鸿的名气并不响的公司,总经理叫解斌,公司员工不到二十人。飞鸿很快把工程分包给真正名气响亮的大建筑公司,便在施工现场挂上他们的名称,这样就没人关注到飞鸿。就这一年,飞鸿公司盈利八千万。后来,飞鸿又涉足药品、汽车、水利工程、城市园林其他方面,赚多赚少,解总向你汇报了吧!”

汤辰飞嘴角浮出一丝玩味:“是的,他向我汇报了。”当看到那张他开着陆虎的照片,他就猜出这些事迟早也会东窗事发。只有解斌自欺欺人,以为万无一失。

呵――

“你什么时候换这辆陆虎的?”凌瀚问道。

“不记得。”

“花蓓印象肯定深刻,那辆黑色的奥迪,午夜的电话,寒冷的天气,她和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呆在路边半小时。不久,你就是开着这辆陆虎接她去碧水渔庄吃海鲜。”

“有没有了?”汤辰飞笑问。

“录像带收到了吧!”

“我没看。”他让解斌去戚博远小区找过几回,凌瀚还是抢了先。他真没想到录像带这一块,不过,解斌到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在酒店警告常昊、钟荩来第六街区时,早早就把摄像头弄坏了。

云层越来越低,给人的感觉是离天很近,路面上已开始积水。前方是个急转弯的陡坡处,陆虎到底性能好,油门一踩,就冲了上去。

山下雨雾弥漫,置身山中,犹如漫步云端,回首处,宁城的高楼大厦远如村庄,汤辰飞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凌瀚笑了,笑得有几份同情。“以权谋私,索取高额回扣;撞车逃逸,找人顶罪;还有两起间接谋杀、陷害国家公职人员、涉及毒品交易……”

“凌瀚,你是挺有能耐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说一千道一万,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证词在法庭上是没人相信的。”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么?”凌瀚语带忧伤。

汤辰飞把车停了下来,时间也像完全停滞。雨声啪啪击打着车顶,他的心随即颤抖起来,似乎置身在深寂的午夜里、浓重深沉的黑暗中。

“我提醒过你,一次又一次,你都没有理睬。”山道边一株白色的野蔷薇被雨水打得凋零了。这种花,越是阳光明艳,香气越浓郁。

此刻,香气散尽,残叶飘落。

“你还把我真的当哥哥了?”汤辰飞戳着胸口吼叫道。“我没你这样的弟弟。你要是个男人,别玩阴的,站起来和我斗呀!”

凌瀚无力叹息:“都这么灰暗啦!”这城市,这风景,一切都没有变,而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汤辰飞突然萎了,眉宇间全无往日的张扬、潇洒,声音越来越低,“我没有办法,我回不了头。我这里有个洞,空着,黑着。我没有一天快乐过。我渴望有谁能真正的爱我,哪怕一天,我就不用走这么远了。我已经很累很累。”

“我们都患了病,只是我的病有药可控制,而你的没有药能医治。”

“悲哀的是,你亦没有真正痊愈的那一天。”

“药物的作用是有限的,不然世上就没有离别了。”

“但你比我幸福!钟荩她……很爱很爱你。”

两个人再次沉默,直到平静。

汤辰飞突然大笑起来,“我知道终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没想到会有人作陪。你呢,做过什么梦?”

“我梦过我会结婚,三间的平房,大大的院子,院门对着田野,春天看油菜花,冬天在院子里一家人打雪仗。有一双儿女,男孩有些调皮,女孩爱撒娇。我疼女孩多点,她偏男孩些。”

“可惜……”

凌瀚打断他的话,“不可惜,我已很幸福。”

“妒忌你!”汤辰飞挤挤眼。

凌瀚居然点点头。

“妈的,这气氛让人心烦,听首歌吧!”汤辰飞打开了收音机。音乐台里有个女声伴着吉他轻吟浅唱。

“什么歌呀,唱得这么悲悲切切。”汤辰飞准备换台。

“就听这首吧!”凌瀚说道。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

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

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

那一句话是你离开时的玩笑话

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

你就这样的拨开了它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

“父母没得选择,我还是不要下辈子了。”汤辰飞头往后仰去,脚蹬向油门。

凌瀚开了窗,长长地吸进一口气。雨中的空气是那么湿润,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带着山野的清新。他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的清凉,仿佛还闻到了花香。天空掠过一道闪电,他看见前方的小径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方。山雾散去,山峰露出一角。

哗哗的雨声从远方飘来,他说:“我们走吧!”

上午,拘留所。

常昊的吼声差点把拘留所的天花板给戳出个洞。

他对助理说,律师虽然也俗称打嘴仗,但并不是单纯的吵嘴,你说出的每句话都得占着理,震得住对方,不能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更忌情绪失控。

此刻,他却有点控制不住。

“我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什么叫误会?如果你们因误会而杀了人,是不是也不需要负法律责任?你们随意地怀疑我当事人吸毒、非法持有毒品,不严加调查,这对我当事人造成了心理上、身体上、名誉上极大的伤害。你们必须向我当事人出具正式的书面解释,并作出精神赔偿。不然我将正式向法院起诉你们滥用职权。”

值班警官火大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知趣的人,都无罪释放了,快快领人滚吧,把这当假日酒店,想赖着呀!“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

常昊眸光一寒,“你以会我在无理撒泼?”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值班警官冷笑。

“不,你还是见少了,所以不知后果的严重性。拘留分三类:行政、司法和刑事,我想你们是把我当事人定义为刑事拘留。公安机关对于被刑事拘留的人,应当在拘留后二十四小时内进行讯问。若被拘留人被批准审理,则依照《刑事诉讼法》处理,若无罪释放,则被拘留人可以要求国家赔偿。”

值班警官眼睛眨个不停,规定是这样的,但从来没有人要求赔偿过。

“你以为赔偿是个天价?”他轻蔑地问道。

“不管,即使只有一元、只是一句话,那也是我当事人的权利。”常昊态度倨傲地俯下身签字。“我该去见见我当事人了。”

值班警官朝傻坐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小警员呶呶嘴,让他带常昊去领人。

“常律师!”门外又进来几人。

值班警官抬头,是认识的,忙笑着招呼:“牧处长、景局长,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

牧涛和景天一只轻轻颔首,没有作答,目光看向常昊。

常昊不知为什么,当时肌肉抽筋似的抖了抖。“你们?”

牧涛先说的话,“钟荩这件事不是个误会,而是被人陷害。”

“有证据了?”常昊冷冷地睨了一眼值班警官。

“这件案子涉及面之广、之深,暂时不对外公布,只怕犹如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上面紧急把景局长调过来,和检察院一同办理此案。”牧涛神情非常沉重,“检察长现在让我来接钟荩检察官,请她一起参加这次调查。”

“犯罪嫌疑人是谁?”常昊才不管那么多,他只关心钟荩的清白。

牧涛抿紧了嘴唇,他侧过脸看看景天一。

景天一叹了口气,“汤辰飞全交待了。”

常昊惊住,“他自首?”

“凌瀚他……给我们留下了一段录音。”

“留下?他去哪了?”常昊心一沉。

牧涛无言,只是叹气,景天一也沉痛地低下头去。

灰暗色的天空像是在哭,雨下个不停。

只不过进来三天,走出拘留所,钟荩觉得恍若隔世。

她似乎不能适应这样的气温,不住地打着冷战,脸颊却又怪异地红着。“多少度?”她眯起眼,问常昊。

“三十四。”常昊回道。

钟荩抓紧衣襟,头扭头扭去。她看见牧涛、景天一,“你没有通知凌瀚?”

常昊沉默,或许是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大概在小屋等我。我爸妈他们?”

“牧处长没有惊动他们,只讲你出差了。”

“嗯嗯!常律师,这次又麻烦你了。”钟荩步下台阶,身子有些摇晃。常昊在后面托了她一把。

“不会白帮忙,我会寄账单给你的。”常昊嗡声嗡气。

钟荩回身朝他笑,“打个折扣,太贵我付不起……凌瀚?”一阵劲风吹过,落下几片树叶,她揉揉眼睛,“哦,看错了。”

刚刚经过的只是一个形似凌瀚身影的路人。

“钟荩,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谈。”牧涛说道,与常昊交换了下眼神。

常昊拉开车门,扶着钟荩上车。“先去趟小屋,我要看看我的生日礼物。”钟荩羞赧地皱皱鼻子。

“你在发热,我们先去医院。”常昊替她系上安全带时,感觉到她的体温异常。

“哪里热,我明明觉得冷。”钟荩说道。

常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眼神复杂,过了一会,他很文艺地说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钟荩想笑,嘴角弯了弯,没有成功。她没再反驳,全身每一处是像被绳索捆绑,呼吸艰难,手脚冰凉,她是很不舒服。

这三天在拘留所的日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不担心自己,清者自清,只怕凌瀚会乱想,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幸好,终于过去了。

头昏沉沉的。常昊的车速很快,公路两边的景象迅速倒退,树木灯柱,像是压向前窗玻璃。

同类推荐
  • 恋爱禁止学校

    恋爱禁止学校

    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被自己的爸爸秘密地送到了韩国,并且切断了一切经济来源。这就是大公子宇银锋恶梦的开始,不但身无分文,又被警察认为是神经病而抓了起来,更令人郁闷的是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韩国有名的“恋爱禁止学校”桂和高中的金牌卧底。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竟然是追求校长的千金,也是“恋爱禁止学校”的校花尹千慧。天啊,恋爱禁止学校,顾名思义不就是禁止恋爱吗?为了回国,必须成功!宇银锋,加油!
  • 涅槃传说之倾斜的天秤座(中)

    涅槃传说之倾斜的天秤座(中)

    当“一夜百年天下惊,黑衣白发见清风”的清风伯爵遭遇“涅槃圣者”的时候,沉睡在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逐渐醒来。自战神复活的那一刻起,一个迷惘的神祗就踏上了漫长的追寻之路,于是,众神之战拉开了序幕,人类世界由此而改变。
  • 人鱼泡泡Ⅰ

    人鱼泡泡Ⅰ

    “你知道琴音螺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吗?”“如果很真诚地对着它说话的话,那么,那句真诚的话将会一直保存在琴音螺中,直到那个人说的那句话不再真诚,话音才会从琴音螺中消失。”男孩微微一笑,顽皮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顽皮,很认真,很专注。然后,他将琴音螺的螺孔对向自己小小的嘴巴,轻轻呢喃了一句。海风微微拂过,吹动了他和她小巧灵秀的发丝。小女孩抬起头,用两只小手一次一次、一点一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是真的么,琴音螺真的那么神奇么?她望着手中的琴音螺,轻轻举起至耳边。里面,好听地传来了一句小男孩真诚而又稚嫩的声音:“如果你是美人鱼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再让你像美人鱼一样受到伤害……”
  • 齐天5

    齐天5

    唐僧因抗拒西行被九环锡杖治死,他的死,打破了本就关系紧张的仙、妖、佛三方的势力平衡;阎罗殿被佛门毁灭,南极仙翁请缨重建;佛门一分为二,燃灯、弥勒占据灵山,如来率众割据西梁女儿国,厉兵秣马,准备攻伐天庭,一场旷世大战即将展开。
  • 八卦天后宫

    八卦天后宫

    她是史上最强的打工小妹,他是人气高涨的歌坛新星。她是为了自己的甜点之路而努力攒钱的有志少女,他是陷入恋爱危机的骄傲帅哥。她是无所不能的超级私家小助理,他是心有所属的超级恶劣老板。当恋爱经验为零的爱情参谋遭遇自己的恋爱战斗,她是否能真的将那个偶尔恶毒偶尔孩子气的家伙赢回自己的身边?一,二,三!打工天后的爱情战争,正式开始!
热门推荐
  • 逗比一家的奇遇

    逗比一家的奇遇

    冷雪鸢在两年前,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组合,可是由于成员的背叛。迫不得已的退了。这使得原本冷酷的他变得更加冷酷,之后他便和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夏千陌夏千落一起生活一起读书。他们的逗逼生活就开始了。在新的学校里交了很多的朋友。有一次,他们创了一个5人组合,分别是冷雪鸢,夏千陌,夏千落,冷紫陌,月儿。在这个假期间,公司决定让她们拜访3个组合,接下来会发生更多有趣的事。
  • 穿越的金庸武学

    穿越的金庸武学

    李暮雨以前叫做李风,在那一天,他先是差点被一枚记录了众多武学的令牌砸死,接着被一个美若天仙的美人收为养子。他的命运就在那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幸亏,那块令牌记载的武学非常给力,什么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乾坤大挪移,易筋经等等,都厉害的一塌糊涂。
  • 唯爱可抵岁月漫长

    唯爱可抵岁月漫长

    第一次见面洛翎熙抱住他大腿求饶;第二次见面洛翎熙不计前嫌帮他付了钱;本以为这次之后他们再不会遇见。然而造化弄人他们第三次见面,男人居然撕破了她的衣服!洛翎熙极度生气,霸气的扬手给了男人一巴掌:“臭流氓,小心我让你跪下来求我!”男人双眸危险的眯起清冷的目光盯着她说:“就凭你?简直找死!”本以为女人会求饶,可事后男人才知道是自己错了。洛翎熙:这叫忍一时风平浪静!自此之后洛翎熙的每次倒霉事都与他有关。她无奈地说道:“这是什么孽缘让我总碰见你!”他却勾唇邪魅一笑,在她耳边轻轻说到:“不,这不是孽缘,是缘分让你成为我的人,沁入我的心!” 几年后再见面的两人, 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相爱相知相依相偎相伴的两人,面对命运该做出如何选择.......
  • 为你寂寞

    为你寂寞

    佳郁的一生有三个重要的男人:爸爸,何阳,展俊涛。第一个给她所有的爱,可是却无法陪伴她走更长的路;何阳,最美好的初恋,让她明白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展俊涛,使她醒悟你能伤害到的人只能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 首席的管家女友

    首席的管家女友

    “管家?说白了你就是一个卑微的女佣!”不顾苏子心的挣扎把她按在床上,韩西顾轻蔑的说,眼里掩不住是浓浓的恨意。“如何你才能饶了我?”羞辱过后,她本以为他能忘记仇恨,哪知顺从带来的确是更大的灾难。“永远不。”这三个字确如诅咒一般如影随形。
  • 湾区之王

    湾区之王

    “中国人,在橄榄球的圈子里绝对不可能取得成功!”“你柔弱得就好像小鹿斑比,根本无法形成对抗!”“你有头脑、有智慧,但缺乏天赋。”陆恪:但,我有系统。手持系统,我要站上巅峰舞台,建立属于我的王朝!书友群号:680508338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一纸婚约:阎少的替嫁娇妻

    一纸婚约:阎少的替嫁娇妻

    阎罗王阎越泽因温家长女温泽恩而出事,随着温家长女的下落不明,阎家跟温家的一纸婚约,自然而然的落在温家次女温怡嘉跟私生女温一嘉的身上。温一嘉怎么也没没想到,第一次回到这个所谓的家族,既然白纱加身,送出了家门。
  • 天河至尊

    天河至尊

    半年前,江灿被逼逃出江家,父子分离。半年后,觉醒神秘石魂的江灿,融合天河武神记忆,强势崛起。天河之上,我为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