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不由侧目,这名儿取的确实是好,听着舒服悦耳又不失刚强韧性,只是都未说话,有的点头赞许,有的嗤之以鼻。
欧阳一剑对这个女儿并不看重,带她来的目的只为留住岳承天,岳承天既然对此儿上心,以后定然会有所牵挂,不会再想着随意离开。
欧阳正邪与沈金枝并未有多大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有无名字无伤大雅,只是想着那个能接近衣不死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被用在这个庶女身上,心中堵得慌,就多了一层厌恶。
“毅莲,欧阳毅莲。”水芙蓉念着这个名字,甚是喜欢,轻抚孩子小脑袋,“孩子,你有名字了,你叫欧阳毅莲。”似乎也有寄托和希望,身为庶女本就可悲,再不受宠连名字也没有在玉石门内可谓连头都抬不起来。岳承天现在是孩子名义上的嫡母,由她授名就是给予肯定,能不让水芙蓉激动。
也只有这个作为生母的人才会倾尽全力爱护怜惜这个孩子,即使再柔弱的女子,在成为母亲的刹那都会变得无比坚强。
千恩万谢不知如何说起,水芙蓉又欠了岳承天一个大人情,泪珠滚落,哽咽道:“姐姐,真是谢谢你,你就是这孩子的救星福将……”
岳承天倒不以为意,淡笑道:“行了,只是随意取个名字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的高帽,别在此耗着了,回去好生休息,照顾好她。”她能感知水芙蓉在玉石门的处境可谓艰难万分,能帮则帮吧。
岳承天又回头看了眼欧阳一剑,敛住笑,不想多言,他们之间有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此时唯有利益牵扯,岳承天也想明白了,有些难解的情愫就让它慢慢淡化吧,恢复以往情海无波一心融珠的情态。微微叹口气,拉着碧莲随衣不死离开。
欧阳一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岳承天人虽留下,然有些东西却悄然破碎,还未开始就匆匆结束,不由些许落寞。
到得百草轩,已是夜色如墨,难见星斗,风吹竹林,飒飒作响,如一首美丽动听的旋律,更衬托其幽远安宁。整个百草轩清幽淡雅,药香扑鼻,简约朴素,寂静无争。
其实百草轩并不大,药园竹林就占据大部分空间,屋宇只有五间房屋,药房、炼丹室占主厅,衣不死的卧房,厨房,还有一小偏房,岳承天及碧莲唯有在小偏房内挤着住,厨房旁边用茅草搭建了小茅厕。
衣不死将岳承天叫到炼丹房,炼丹房内陈设也简单,一个铜制丹炉摆放正中,丹房四周放着八个蒲团,分别按着五行八卦围绕在丹炉周围;内壁有一排药架,安放各色大小瓷瓶,看来都是些炼制而成的丹药;药架下有一长几,其上摆放一张长琴。
衣不死盘膝坐在长琴后,岳承天则盘腿坐其对面的蒲团上,定睛望着他并未言语,淡然处之,没有兴奋亦没有胆怯,知道衣不死叫她来定是有所指示。
衣不死正襟坐定,长满老茧的双手轻抚琴弦,十指灵动,一丝琴音划破夜空,似黑幕的一丝光亮,使人为之一清,琴声悠扬,顿挫有致,时而高亢,时而低鸣,在翠竹间回响,花枝震颤,回流于心,似心田干渴又流入一丝温蜜。
衣不死虽已近花甲之年,然一身硬朗,精神矍铄,不显老态;须发飘白,十指柔动,袍袖十指在琴丝间滑动,优美旋律缓缓流淌,双目凝神,头颅也随律而动,已将全身心投入那音律之中。
岳承天也为音律所感,神清气爽,烦虑渐消,不由诗性又起,念道:
“十指通天袍袖展,音丝隔座妙律传;
心内作结何所化,百花翠竹了于元;
我亦忧来愁入腹,更愤多妾亦子满;
思归何处茫无措,闻乐云开终笑颜。”
话音刚落,琴音由高昂转为沉缓,但又丝毫不显突兀,似乎本就该顺应而下。衣不死仍气定神闲,并未看她,道:
“安贫无人笑,守道有天知;
生当作逸流,死则无憾事。”似为自勉,也为答复。
岳承天淡然一笑:“强压迫在身,何以作逸流。”
“守道先修身,身毁道亦灭;
忍作一时苦,三思而后行。”衣不死道。
岳承天闻言只觉舒然,如醍醐灌顶,事到如今自己能怎么做,是因为在乎欧阳一剑,所以介意他早有妾室一事;然眼前自己性命有虞,能否解毒还是未知,今后道路又不知如何艰险,若总因这些无关之事劳神伤身,哪还有精力奔赴前程,衣不死短短几语便道出问题所在,若自己连此等小事都不能忍,因小失大,何谈以后。想通这些,只觉心下清明,前路明朗,道:“心已无所挂,何必怨红尘;
妻妾何其多,与我何相干;
愿为药前童,身心皆了畔;
待到莲出谷,双脉聚顶神。”
衣不死微微点头,岳承天悟性极高,理智豁达,不会为小事羁绊太久,也不枉他破例将其召回;多少年了,他皆无此夕旷然。
衣不死微微点头道:“知情达意尘虑去,孺子可教不费心。”
岳承天也回敬一笑:“相逢由缘生,望老多教助。”
衣不死道:
“自助者天助,天道唯酬勤;
顽骨带倔性,强流难压身;
强刚终有破,水柔绕不息,
稳心如磐石,终待渠成时。”
岳承天心内感慨,衣不死是要自己不要总遇事则刚,而学会水之柔弱,以柔克刚,内心要坚如磐石,只要不放弃终有水到渠成时。
岳承天起身跪于蒲团上,朝衣不死磕了个头:“是,多谢前辈指教。”
话到此处,琴声停止,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烦虑歇止,良久,衣不死淡淡道:“你炼的是何内功。”
岳承天一愣,衣不死转变太快一时让她有些失神,后不假思索道:“火莲珠。”既然要衣不死相助,就不能有所隐瞒。
衣不死面色如常,并未有惊诧之色,这倒令岳承天有些奇怪了,其他人知道自己有“火莲珠”时都会震惊难信,唯有衣不死淡定自若。
衣不死知道其所想,坦然道:“老夫所问只是确定猜测而已;江南四门有规矩,不能教授自家女儿习武,而你内力高强,丝毫不亚于欧阳少门主,只是外家工夫散碎凌乱,且奇特未曾见闻,所以你定没有师承,那些招式是你自己所创。然你修炼内功不会无故有之,且年纪轻轻就如此浑厚,而你既无家学渊源,又无师承教授,联想起来,便只有五年前‘火莲珠’一事,你便是‘火莲珠’的拥有者。”
经衣不死娓娓道来,岳承天不得不佩服,从这些就能联想到“火莲珠”,着实可怕,还好衣不死淡泊世外,没有夺珠之心,否则自己哪还有命在此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