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时分,夜深人眠,城外破庙半明半暗,乞丐多已睡熟,鼾声呓语不绝于耳,但今晚却不如往常一般平静。
几名黑衣人如鬼魅般飘然而至,相互点头达成共识,在破屋周围放上干草,拿起火把将干草点着,不一下,焦臭味便弥漫开来。
有个乞丐惊醒,不住咳嗽,大叫道:“着火了,啊——”刚叫一半,背后便是一刀,一命呜呼。
有些乞丐也醒了,慌忙逃命,然还没出门便被砍杀,如此大的动静即使睡得再沉的人也都觉醒了,逃命迫在眉睫,哪还有丝毫睡意,顿时场面一片混乱,你推我踩,求救声、哭闹声震天彻底。
有一妇人在混乱中并未慌张,将手中的孩子塞入一木桶中,正是白日告诉文成杰甘霖去向的妇人和小女孩儿。
妇人泪流满面,虽惊恐但仍镇定,这就是为母则强,捧着孩子的脸庞道:“小离,答应娘,乖乖呆在这木桶里,直到木桶停下且听不到任何声音才能出来,知道吗。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孩子先前哭了一阵,然看见母亲诀别坚定的眼神,也莫名的镇静,乖乖坐在木桶里,目光直盯着母亲,含着惊恐、害怕还有不舍。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此刻凶险万分,母亲想尽办法让自己逃命,她唯有流着泪无声的与母亲永别。
木桶有她一人那么高,坐下了就空出一大截,妇人擦干泪,放些棉絮进去把桶装满,将桶推向后墙壁一窟窿处,那里喊杀声比较薄弱,后方是一坡地,现天色较晚,一木桶滚落鲜少人能发现。
妇人狠狠心,将木桶推出窟窿,木桶便直朝山坡下滚去……
妇人泪流不止,但没时间伤心,赶忙用破桌椅将窟窿堵住,以免被人发现,然后迎面朝着对他们砍杀的黑衣人,毅然赴死,长刀刺入她的心脏,她扑倒在地,血慢慢流失,双眼仍看着窟窿的方向,嘴角留下一抹笑意,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能活着,只要孩子能活着,她死又有何妨,闭上双目,生命已去,那抹笑意永远刻在脸上……
大火弥漫冲天,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人影乱窜,刀光霍霍。
乞丐大多被黑衣人截杀,大疤与赖头抵挡一阵也倒在血泊中,大多老弱病残和无辜妇孺也未能幸免。
顷刻间,尸体遍布,血流满地,惨叫隔绝,大火仍熊熊烧着,黑衣人将所有乞丐的尸体都丢入火海中,毁尸灭迹……
还好文成杰和葛婆婆都没有回到此处,否则也难逃劫杀。
文成杰此刻所在的树林离破屋不是很远,她熄了篝火,正欲入睡,突见前方山头有火光闪现,心下一惊:“那个方向好像是乞丐聚集的破屋,怎么会着火。”顿时想到葛婆婆,还有今日告知甘霖去向的那对母女,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欲要起身,一柄冷剑横在她脖子前,身旁多了一名诡异蒙面黑衣人,文成杰惊吓不已,浑身颤抖,看着黑衣人说不出话。
黑衣人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文成杰惊魂甫定,下意识地捂住怀中的一百两银子,颤颤道:“不……不……”今日不是好运连连吗,怎会遇到山贼打劫,看来是泰极生否啊。
“乖乖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嘿嘿……”黑衣人的剑刃割破文成杰皮肤,鲜血染红了小片剑锋。
文成杰紧抱银子,不住摇头:“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乞丐,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甘霖睁开了双目,紧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对于甘霖的目光也有几分发怵,但想着一个残废之人能将自己如何,加大音量,提升胆量,恶狠狠道:“哼,少废话,今日你不是拿了侍郎大人的一百两银子吗,就在你怀里,本大爷一路跟踪你到这里,赶快拿出来。”既然要打劫就得做得像模像样,黄参吩咐过不能伤他们性命,也不能让他们起疑。
“不,这是黄大人给我的活命的钱,我不能给你。”收了恩赐,又许下了承诺,怎能任由钱被抢走。
“死丫头,不要命了吗。”黑衣人一脚踹开文成杰,文成杰扑倒在地,然双手仍不放松,有这些银子,她和甘霖的日子就好过一点。
“啪啪——”黑衣人打了她几巴掌,文成杰被打得七荤八素。
黑衣人道:“冥顽不灵,就让本大爷好好教训你。”又踢了她几脚。
甘霖在旁看着,双目爆射怒光,然身体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文成杰被欺负,体内血气翻涌,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黑衣人碎尸万段。
黑衣人在文成杰怀中抢过银子,文成杰死不松手:“大爷,求求你,你怎么打我都行,但请你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我们都是可怜人,我们的愿望只是能活下去。”
“去你的!”黑衣人又把文成杰踹开,“今天本大爷有了这一百两高兴,就不要你们的命了,识相的就赶紧滚一边去,惹怒了本大爷就让你们去见阎王!”抬脚欲走。
文成杰一把抱住他的右腿:“求求你,还给我们吧,这是黄大人借给我的,以后要还的,我们都是乞丐出身,卑微如蝼蚁,你又何必欺负我们呢。只要你放过我们这一次,以后结草衔环定会报答你的大恩。”
“简直不知死活!”黑衣人甩了几次甩不开,怒了,在文成杰背上砍了一剑,文成杰虽吃痛,却不肯放手。
甘霖见状,焦急万分,张口想喊,然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成……放……放……”声音沙哑难听。
黑衣人一愣,看了甘霖一眼:“还是这废人识相,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紧放开,不然本大爷就不客气了。”这废人是否识破一些门路。
文成杰仍不放手:“我求求你了,就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黑衣人怒不可遏,将右腿猛一扯,裤腿被撕破,露出小腿,可见一十字星形刺青。文成杰没在意,甘霖却注意到了。
黑衣人不敢真伤文成杰性命:“真是找死。”被抓住的小腿猛一用劲,一脚正踢文成杰胸口,“啊——”文成杰被踢出好几丈远。黑衣人趁势把腿便跑。
“咳,咳——别走……把钱……还给我……”文成杰挣扎着想起身追赶,然无力地趴在地,口吐鲜血。
甘霖看着她,心急如焚,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没……事……吧……”
“呜呜——”文成杰声泪俱下,痛哭无助,长期受饿挨打,如今好不容易有贵人相助,却又遭土匪抢劫,天意弄人,又把她的希望浇灭,只能以哭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甘霖努力张嘴,发出“啊,啊”声音,文成杰抬头看他,擦干血泪,爬到甘霖身边,趴在他身上任泪水长流:“甘霖,为什么苦难一波接一波的来,我们受的苦还不够多吗,呜呜——”她却不知一切都是黄参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甘霖无语安慰,任由她哭泣泄怨,脑中不时回旋黄参的言谈举止及刚才黑衣人的刺青,那人的身手绝对不是一般的山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种人都是听命行事,定不会单独贪财打劫,不由就把他和黄参联想到一块儿,一切都太过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