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尘梦中睡得极不安稳,一会梦到母亲临终前那凄婉的声音,一会听到一行大师那绝望的长啸,一会看到那朵精致的翡翠睡莲,一会又见到清冷的莲花湖,最后,忽然回到当初跳崖的地方,一失足,顿时惊醒。
矜尘倏地睁开清眸,好一会,看到熟悉的玉色的床帘,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静静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起身,矜尘右手忽然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眸看去,原来是小灵狐趴在自己的怀中,睡得正香。
可爱的小家伙,矜尘摸摸小灵狐柔软的毛,轻轻将它抱起来,却见小家伙陡然睁开乌溜溜的眼睛,愣愣看着自己,不禁浅浅一笑:“小家伙,弄醒你了,对不起哦。”
小灵狐伸出小爪子揉揉睡得凌乱的小狐脸,又轻轻拍拍矜尘温暖的双手,而后,从矜尘手中蹦出去,跳到桌子上它的小窝中。话说,小爷好不容易休个假,美女不睡了,小爷还要继续睡。
矜尘见小狐狸摊开四爪,继续舒服地梦游,摇头笑笑。却听珠帘轻响,紫云走了进来,一见矜尘坐床上,放下手中端着的小点心,过来服侍矜尘:“姑娘,睡得可好?”
“还好。小云儿,你家主子呢?”矜尘一边扶了紫云的手起身,一边问道。似乎习惯了,一睁眼睛就问他在哪里。
“主子在前面凌月楼的书房里处理事务。”紫云给矜尘换上一件舒服的淡蓝蚕丝裙,又给矜尘梳理开乌黑的长发,只别一只玉簪,“姑娘,您要是嫌闷,紫云陪您在院子里逛逛?”
“不用了,我想写写字。”矜尘轻语,“自来这陕宁,都没动过笔。”
“那紫云帮您研磨。”一听矜尘要写字,紫云开心地去准备笔墨,虽然她不爱读书写字,却最喜欢研磨。在银月宫时,每每矜尘写字画画,她就陪在一边研磨,看着那墨汁一圈圈散开,心情很好。
铜镜中女孩,神色有些疲惫,矜尘抬手轻轻拍拍脸颊,而后,冲着镜中的自己一笑,果然好多了。起身走到书桌旁,见紫云已经备好笔墨。
矜尘提起纤细的毛笔,笔端轻触凌唇,对着雪白的宣纸发呆。
“姑娘,您要写什么?”紫云见矜尘迟迟不落笔,心里一急就问了出来。
“嗯?”矜尘回神,叹口气,“紫云,可笑今日,我竟无从落笔。”
“姑娘您就是心思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呗,何必想那么多呢。”紫云边研磨边叽叽喳喳地说道。
“也是,我笔写我心。”矜尘冲爽朗的小丫头释然一笑,提笔蘸墨,而后,笔落字现。
紫云见姑娘素手提笔,笔尖如行云流水,探头来看,却是一首小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文绉绉的,姑娘,什么意思啊?”矜尘刚一停笔,紫云便好奇地问。
“紫云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矜尘无暇逗弄小丫头,心里想的,是娘临终前说得那句词,“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还有,两个名字:子衿,清寒。
清寒?清寒!矜尘脑中灵光一闪,慌忙拿出一行大师赠的那一首小诗,细细读一遍,顿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姑娘,您怎么了?”紫云慌忙扶住浑身颤抖的矜尘,急切地问,“姑娘,您,您别吓紫云,您怎么了?咱们去床上歇一会。”
矜尘神思已然混沌,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张如雪纸笺自手中飘落,只觉得腹中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蓦地,“噗!”一口血喷了出来,伴着紫云惊慌地尖叫,“姑娘!”软软倒了下去。
梦中,矜尘在虚无之境看见了娘,看到她忧伤地抱着自己,“矜儿,别难过,娘不恨他,娘不怨他。”
“娘,他究竟是谁?是一行大师么?”矜尘急切的寻求答案。
“傻矜儿,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娘轻轻抚自己的手,慢慢透明,而后,娘渐渐消失。
“娘,您别走,您还没告诉我,他是谁。”矜尘对着空茫的天地哭喊,可是,娘,再也不见了。
矜尘哭倒在地,意识渐渐模糊。
“她到底怎么样了?”夜银风坐在矜尘的床边,神情淡漠,熟悉主子的人,却从那双冰眸的火焰中看到了滔天怒气。
“回公子,这位姑娘是急火攻心,血脉逆行才吐血的,服了药,服了药,就该醒了。”凌月楼请来的陕宁府最好的老大夫被夜银风冷脸吓得战战兢兢,连舌头都打卷了。
“现在为何未醒?”夜银风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问。
“这个,这个……”老大夫摸摸头上的冷汗,不知作何解释。有些病人,身体抵抗力差,恢复得慢,可这话,老大夫憋在心里,怎么也不敢在这个冷面公子面前说。
“滚!”夜银风冷漠吼道。吓得趴在桌上偷偷看矜尘的小灵狐一个激灵,天啦,这家伙脾气暴燥,比小爷还横。
老大夫拎着药箱颤颤巍巍地逃了出去,走到门边,迎着初秋的夜风,摸一把冷汗,哎,活了这把年纪,还没死,先见着活阎罗了!
“主子,这该怎么办?”紫云见老大夫被主子赶走,急忙问道。
夜银风握着矜尘的手,不断地给她度内力。矜尘的脉象已然平复,可是,那苍白的秀颜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