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银风对众人微微点头,而后,将矜尘扶上画舫。众人随后跟着。
“你们随意,不必伺候了。”夜银风回眸对众人说道,语气淡然,神情亦淡然。众人恭敬点头,心里暗道,奇怪,主子今儿不冷了。
“矜儿,咱们去二楼。”入了船内,夜银风携了矜尘绕过一道雕花的小走廊,走上小楼梯,转过一架屏风,就是二楼的赏月阁。阁内三面为雕花墙,墙开小轩窗,一面是如水珠帘,帘成千朵小桂花。
“这阁倒是雅致。”矜尘先去挑那水晶珠帘,心里喜欢。
“走了一路,先坐下。”夜银风将矜尘扶到窗边的软榻上,摘下她面上轻纱,给她倒一杯温水。
“哇,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圆月初生。”矜尘从小轩窗看向天际,恰见玉盘半空挂。
“这画舫,名唤‘长空流月’,恰是应了月出月落,似水无痕之境。”夜银风斜坐软榻,抱着矜尘,凤眸看向天边明月,“矜儿,咱们银月宫以月为神,天地之间,皓月最真,随心而行,无欲无求。”
“原来如此。这银月,是否还有暗夜曙光之意?给身在黑暗中的人最温暖的光亮?”远远飘来戏台歌吟,矜尘看着岸边灯火,忽而笑语。
夜银风唇角勾笑,轻抚矜尘长发:“矜儿原来是师父的知音。”
“师父也这么认为?”矜尘回眸一笑,忆起对自己倍加呵护的老人,轻轻一叹,“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还有太妃,也不知她可好,这个日子,沐涵本该与她团聚,却因我而留在这里。”
“他们都很好,矜儿莫要牵挂。”夜银风搂住矜尘,转移她的心思,“遥看明月,矜儿可有妙词?本王好久未与矜儿‘以文会友’了。”
“沐涵,你笑我!”矜尘小巧的鼻尖微翘,以示不满。
“本王真的很好奇,矜儿那字,是如何写的?”夜银风抬手轻点矜尘小巧的鼻子。那字迹,至今都是自己心中的疑。
“秘密。”矜尘神秘一笑,调皮道,“如果有一日,我不在沐涵身边,就以那样的笔迹给你写信,记住了。”
“本王不许你离开。”夜银风的心忽然莫名一跳,俊眉微蹙,伸手抱紧矜尘。
“我是说‘如果’。”矜尘抬手轻轻揉开那眉,心中温暖,“沐涵,我唱首歌你听,如何?”
“好。”夜银风握住那莹白素手,印上一吻。
矜尘一笑,起身,走到阁内古琴旁,轻挑了几个音律,试一下琴音,而后抬眸,“还不错。”
夜银风勾茶浅饮,凤眸含情,温柔地看着琴边素色衣裙的矜尘。
琴音挑起,清雅婉转,却是一曲《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清音一出,夜银风手捧清茶,竟忘了放下,原本热闹的画舫也安静下来,楼下众人或持杯,或举箸,都愣了神。
不远处几栋画舫,正饮酒赏月的贵人们,也屏住呼气,凝神倾听,生怕惊走了这一丝人间仙音。一时间,金水河上,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那一首千古名曲随着圆月清风流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矜尘素手轻按琴弦,一滴清泪滑落,滴在琴弦上,也落到了夜银风心上。
“矜儿!”夜银风走到矜尘身边,扶她起来,轻轻拭去那眼边泪滴,而后,将她抱在怀中。
“沐涵,对不起,我,想起了娘亲。”矜尘合上清眸,将泪流进心里。
“我懂。”夜银风轻轻抚着矜尘后背,“月圆思亲,矜儿不要伤心。”
“嗯。”矜尘虽然忧伤,却并不伤心,因为耳边有着温暖的心跳。
随着余音渐消,金水河又热闹起来,不过,原本饮酒的众人,有些闷闷不乐,原本作乐的子弟,也推开怀中美人,对月长叹。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一夜,在金水河上的有心人,都记住了这一曲清歌。
“主子。”夜月在阁外低唤。
矜尘自夜银风怀中离开,坐到一边的软榻上,夜银风回身:“进来。”
夜月进来:“主子,那女子,不肯走。”
夜银风神色淡然,见紫云带一绿衣女子候在外面,回眸看矜尘:“矜儿?”
“紫云,你带她进来吧。”矜尘起身,走到夜银风身边。
“姑娘。”紫云进来,先行礼,而后站到矜尘身边,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碧荷姐姐,这是我家姑娘和主子,是他们救了你。”
“碧荷给二位恩人磕头,谢恩人救命之恩。”碧荷跪在地上磕头。
“你快起来。”矜尘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地上的女子扶起来。
但见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虽然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容貌却秀丽端庄,沉静温婉。矜尘不由暗叹,看一眼夜银风,见他只是淡然而立,便问道:“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
“姑娘救了碧荷,碧荷愿跟着姑娘,做牛做马,以报大恩。”碧荷低着头,矮身给矜尘行礼。
“我们也只是路见不平,并不需要你报答,你老家还有什么人,我可以给你些银子,你回去找他们吧。”矜尘回眸示意身边的紫云,紫云立刻把钱袋拿出来递给碧荷。
“姑娘,求您收留碧荷吧!”碧荷忽然跪倒,哀哀切切道,“姑娘,碧荷原是秀才家的女儿,自幼丧父,后因母亲长病求医,家道中落,去年母亲亡去,碧荷卖身葬母,早已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