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出发以来,已过去近三年,赵政一行走走停停,足迹遍及黄河以南各地。一路走来,各郡县给他的印象,总的来说是国泰民安,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一切主要得益于扶苏继位后,着力于发展农业,减轻赋役,稳固统治秩序,收到了成效。这一点,他对扶苏是满意的,但黄河以北的境况多少让他忧心。
自白登山之围以来,与匈奴始终处于敌攻我守的态势。虽然自己在位时坚决反对,但为了避免大动干戈,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发展环境,扶苏继位后坚持主张,并对匈奴实行了和亲政策。
匈奴冒顿单于娶大秦公主为阏氏(胭脂古称,代指匈奴皇后),受益于和亲政策,南下抢掠活动有所克制,大秦得以争取时间休养生息,但是威胁并没有就此完全根除,双方一直处于战和不定的状态。
大秦三十年,即公元前一九二年,就在扶苏继位后的第三年,赵政离开长安微服私访不久,匈奴右贤王背弃和亲之约,率数万大军侵占河南地(今内蒙古伊克昭盟地区),进袭上郡(今陕西绥德地区),大肆杀略大秦子民,抢夺牲畜财物,直接威胁都城长安。
这显然是匈奴人的一次试探。即便是要实行和亲政策,也必须以一定的军事斗争做基础。扶苏决定坚决予以反击,他急令太尉灌婴率车骑八万五千迎击匈奴,亲自率领诸将前往甘泉宫(今陕西淳化西北)坐镇指挥,作为应援。
果然,匈奴右贤王见秦军大队人马劳师动众而来,见好就收,主动退出塞外。双方并未交兵,这次自白登山之围后对匈奴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让享受和亲果实的匈奴领导层意识到大秦帝国并没有那么软弱不堪,若激怒了他们,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便继续与大秦修好,履行和亲之约。
虽然双方重修和亲,匈奴停止了大规模入侵中原地区,但匈奴军对边境郡县的骚扰掠夺却从来都没有中断过。这是上至皇帝扶苏,下至平民百姓尽人皆知的事。为争取整体的和平,予民休养生息,扶苏不得不保持隐忍。
由于匈奴的长期骚扰破坏,北方的境况显然没有南方好。
赵政一行乘船离开成山头,经芝罘(今山东烟台)、黄县(今山东龙口)西航至莱州湾西岸的厌次县(今山东阳信东南处)上岸后,在前往代国的一路上,经常见到拖家带口南下的百姓。大人衣衫褴褛,小孩骨瘦如柴,大多是因家乡被匈奴烧掠一空,而不得不南下乞讨。
代国位于大秦帝国的北方边境走廊,是受匈奴侵袭最严重的地方,包括代郡、雁门郡和云中郡。为北据匈奴扰边,后将云中郡一分为二,东北部另设定襄郡归代国,其余部分脱离代国。在平定陈豨叛乱后,又将太原郡并入代国。
代郡,郡治代县(今河北省蔚县代王城),辖境约是今山西阳高至河北蔚县一带。
雁门郡,郡治善无(今山西右玉县南),今山西旧代州宁武之北部、及朔平南部、大同东部北部皆其境。
云中郡,郡治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辖境约是今内蒙古土默特右旗以东,大青山以南,卓资县以西,黄河南岸及长城以北。
公元前三二五年,赵武灵王即位后,励图精治,提出“胡服骑射”的策略,改变传统的车战和步战,采取北方游牧民族的骑战,用骑兵冲锋突击,速度很快,而且进退都很灵活。骑战再结合使用战车和步兵,便可以在攻防两方面都处于优势地位。
赵武灵王组建的这一新兵种,果然在战斗中所向披靡,第二年一举击败了中山国(今河北灵寿县),林胡王献马表示诚服。公元前三零零年,赵武灵王乘胜开拓北面疆域,把原居住在晋北及内蒙古中南部的林胡、楼烦等少数族群,驱赶到黄河西面的鄂尔多斯高原地带。赵国势力沿大青山、乌拉山南麓向西推进,扩展疆域到河套边沿。于是,在这片新开拓的土地上设置了云中、雁门和代郡。
来到代国后,子婴在云中郡大力发展养马业,设置训练骑兵的基地,又从内地迁来了大量的农民,安屯设村进行垦殖,以发展农业生产,供应粮食,解决军需。同时,又以蒙恬当年在河套以南地区兴筑的三十四座县城为基础,修筑西起陇西的临洮(今甘肃岷县),东至辽东(今辽宁境内)的长城,更加完整地把原燕、赵、秦长城连为一体。
子婴苦心经营这片北方重地近十年,藉着长城天险,设置要塞,屯重兵把守,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匈奴的疯狂南进。
实行和亲政策后,缓和了与匈奴紧张对峙的关系,避免了大规模战争的爆发。子婴又利用边境开设互市的便利,引进北方游牧民族的养马技术,丰富和充实了中原地区畜马业的不足。
赵政对子婴这个孙子从内心深处赞赏,要不是子婴当年冒死铲除奸人赵高,恐怕大秦帝国早已不复存在。当然,也不会有自己的死而复生。相比大儿子扶苏,在赵政眼里,子婴这个孙子很多方面都更像他。把子婴放在代国,正是出于对子婴过人胆魄和能力的信心。
虽在平定“楚沛之乱”中功勋最为卓著,子婴无怨无悔地支持扶苏继任帝位,还甘愿远赴边疆,为大秦帝国守边筑城。赵政总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不可多得的孙子,才想把最为疼爱的赵婉嫁予他。
到达代国国都代县,赵政与子婴多年未见,爷孙俩彻夜促膝长谈。从与匈奴关系现状,到和亲政策利弊,再到边疆生产发展,再到赵婉的婚事……无所不谈。
赵政选了良辰吉日,为赵婉和子婴主持了隆重的结婚仪式。赵婉被封为代国王后,留在代县。在代县小住几日后,赵政与盖聂、赵顺、赵韦启程离开代县。子婴提议派将士护送,被赵政拒绝。
离开代县后,赵政无心游玩,便一路返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