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们介绍过河南地的情况。大家知道河南地不是指今日的河南省,它指的是今鄂尔多斯高原中的河套平原,位于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一带,是夹在贺兰山、阴山和鄂尔多斯高原之间的一块断陷冲积平原。
黄河贯穿整个河套平原,这里地势开阔平坦,土壤肥沃,水草丰盛,是中原农业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共同向往的沃土。自战国以来,中原王朝的统治者就和北方的胡人在这里展开了反复争夺,河南地经历了多次易手,但整的情势是胡人占据上风。直至最近,匈奴人趁着中原内乱的时机,完全占据了河南地。
河南地距离大秦的国都长安不足千里,匈奴的骑兵只需疾驰一二日便可到达,屏蔽长安的北地、上郡等地不时成为秦匈交战的前线,长安一直处在匈奴铁骑的威胁之下。对于大秦王朝来说,匈奴占据河南地,就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抵在后背,所构成的威胁远比匈奴对东方边境接连不断的袭扰来得严重。
失去河南地成了赵政的心头之恨,向匈奴宣战后,他多次打算出兵夺回这块肥沃的土地,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既然这次匈奴人放话要继续向东方深入,以报龙城之仇,那他就反其道行之,来一个“胡骑东进、秦骑西进”,收复河南地,一定让匈奴人更加痛心疾首。
跟中原王朝的中央集权体制不同,匈奴从来就只是一个游牧部落的联盟。名义上,各部落都归单于管,却相互不统属。除了单于王庭、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这些大的部落之外,还有浑邪、日逐、白羊、楼烦等众多小部落。这些部落的首领由单于封王,平日里各据一片草原,各自为政,一般只有在南下掠夺时才会集中到一起统一行动。
河套平原是匈奴右贤王的势力范围,河套以南由匈奴白羊王经营,河套以西则是楼烦王的地盘。此次,匈奴为了保证东方战事顺利,单于王庭和右贤王都给左贤王派去了实力不小的骑兵助战,这么一来势必造成自身的空虚。而白羊王、楼烦王这些部落只是单于王庭、右贤王掠袭中原的急先锋,实力原本就弱小,仅仅依靠自己是不足以守住河南地的。这一切为秦军夺回河南地创造了一个难逢的机会。
卫青留下苏建一千人守高阙后,率大军急速行军两日一夜,便接近河套南的白羊王地盘。李息率所部也完成了对楼烦王的迂回包抄。而白羊、楼烦两王还沉浸在袭扰大秦边邑小有所获的喜悦之中,完全不知秦军已经从北方悄悄向他们靠近,大战一触即发,自己的死期将近。
凌晨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卫青下令全军将士发起攻击,隐蔽在山丘之间的骑兵分散开队形,向白羊王大营冲杀过去。顿时,喊杀声震撼四野,草原上的牧马莫不四处逃散,连低空翱翔的雄鹰也不敢在空中片刻滞留,奋力拍打着翅膀,远离这片即将硝烟四起的战场。
“大王,不好了。秦军冲杀过来了。”
“他们从哪里杀来?”
“不知道。到处都是他们的骑兵。”
“快,快,快给我杀出去,不让他们冲过来。”白羊王翻身起来,大喊道。突然杀出的秦军铁骑,犹如天降神兵,把正在酣睡中的白羊王吓了个半死。
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优势在于轻便机动,其营地不像中原军队安营扎寨时那么森严,就是一个帐篷紧挨着另一个帐篷,一般没有多余的屏障,哪里经得起秦军铁骑的突然冲杀。冲出帐外的白羊王傻了眼,黑压压的秦军铁骑正潮水般汹涌而来,自己的手下早已乱成了热锅上的一群蚂蚁。
眼见秦军铁骑就要冲杀过来,留下来只有挨杀的份,白羊王在催促众部将出去迎战后,自己带着十几个近身亲兵趁着混乱,向秦军杀来的反方向逃遁。慌乱应战的匈奴兵一击即溃,没招架几下,死的死,伤的伤,大多数跟牲畜一样四处逃散。
匈奴以部落游牧为生。整个部落除了士兵外,还有大量家属和牛羊马牧群。这些家属往往在兵营的周边扎帐居住、放牧。从事放牧的大多数是老弱妇孺,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抛下他们这些家人逃命而去。
西边的楼烦王部同样一击即溃,楼烦王率少数亲兵早早逃遁。李息在对匈奴作战中终于取得了首次大捷。
由于草原辽阔无边,打不过可以拔腿就跑,所以在草原上作战,死伤数量往往不多。一天下来,卫青和李息两军虽然歼敌不足三千人,抓获俘虏三千零七十一人,匈奴人却留下了多达百余万头的牛羊。
对匈奴来说,失去牛羊就好比中原百姓被夺走过冬的粮食和春播的种子,这才是最致命的。离开部落,失去牛羊的匈奴人,就像离群孤飞的大雁,如果没有被其他部落收留,往往会饿死或冻死在茫茫的大草原上。
大草原是残酷无情的,她孕育着无限的生命,却处处充满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此时,留守高阙塞的一千人正在经历来自大草原的残酷考验。在卫青离开高阙的两日后,右贤王亲率骑兵如期而至。
右贤王和单于王庭的骑兵来势汹汹,他们是为了与卫青主力交战而来,数量上远远超过留守高阙塞的一千人。双方兵力悬殊,苏建他们即便有要塞作屏障,也毫无战胜的机会。但他们不能也不会像匈奴人那样一走了之,因为他们不仅仅为个人生存而战,还为国家而战,为人民而战。
苏建让全部人上到塞上去,分散开来在每面旌旗下面站立一人。面对城下虎视眈眈的匈奴大军,将士们紧握手中的长矛,傲然屹立在旌旗下,面带威严,毫无畏惧之色。
“大王,下令攻城吧!”
“大王,下令吧!”
“不急,”右贤王紧皱着眉头,挥手阻止道,“塞上大旗密布,看来秦人来了不少,暂不要轻举妄动,等大单于来了再说。”
右贤王索性下令大军在塞前安营扎寨下来。见匈奴人没有马上攻城的意思,苏建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向卫将军要的几百面大旗起了作用,匈奴人误以为秦军的主力还留在塞内,才不敢贸然进攻。
苏建绷紧了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时刻关注着眼前匈奴的一举一动,在紧张和期盼中渡过一分一秒。夜幕降临,旭日初升,平平安安又过了一天一夜。大草原的晨曦,万物生机盎然,美得让人几乎忘记这里是两军对垒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