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座圆形的拜将坛出现在咸阳东城区开阔的点兵场。
拜将坛用黄土垒砌夯实而成,足有十尺高,坛面平坦开阔。高坛四周十步一杆,插满了锦龙黄旗。锦龙黄旗迎风招展,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在大秦历史上,拜将坛实属稀罕。只有在赵政求王翦率全国之兵进攻楚国时,才曾垒坛拜将。
公元前二二四年,还只是秦王的赵政召集群臣,商议灭楚大计。王翦认为“非六十万人不可”,李信则认为“不过二十万人便可打败楚国”。赵政觉得王翦老不堪用,便派李信和蒙恬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伐楚。王翦因此称病辞朝,回归故里频阳。
不久,楚军故意示弱,且战且退,诱使李信深入,然后从后突袭,大破秦军两营兵力,斩杀秦军七个都尉,震惊天下,是秦灭六国时少有的败仗之一。赵政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怒,亲自乘快车奔往频阳,向王翦道歉,求其率兵出战。于是在咸阳城垒坛拜将,王翦统领六十万大军启程,大破楚军,杀项燕于蕲,虏楚王负刍,彻底灭了楚国,因功晋封武成侯。
现在垒台拜将,难道如今天下还有堪比武成侯王翦的人?全军上下无比兴奋,议论纷纷,争论到底谁会是那个“将”。
在万众期待中,赵政亲自选定的吉日终于到来。这一天,天公作美,晴空万里,碧蓝的天空干净得像刚刚清洗过似的。
点兵场上响彻着激亢的长号角声,像战场上的冲锋号,让人心中不免涌上一股不明的兴奋。只是遍布四周的锦龙黄旗,因缺少强劲的风,而失去了本该有的劲头,垂头丧气的倒挂在杆子上。
满朝文武百官一大早就穿着华丽的官服,来到了点兵场。比文武百官先来到的,是各军各营的将士代表,一个个豆腐块整齐的排列在拜将坛下。
经过漫长的等待,载着始皇帝的铜铸安车在六匹高头白马缓缓的拉动下,终于出现在点兵场上。始皇帝身穿绣龙锦袍,头戴垂珠龙冠,在赵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安车。众人齐刷刷的跪地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政径直走上拜将坛。拜将坛上,奉常服膺立即扯开喉咙,发出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洪钟般声音,“授衔仪式正式开始!”
各种繁文缛节走了一遍,便进入了主题——宣布授衔名单。赵政从丞相张良手中接过了锦书卷轴。在万众期待中,缓缓拉开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朕宣布拜授韩信为大将军。”
韩信——韩信——韩信?!在场的人,除了张良,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太意外了!这个韩信到底是何许人?到底建了什么丰功伟业?或是那个名将望族之后?人**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就在众人一脸茫然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赵政的面前,单膝下跪拜谢后,接过了赵政手中的锦书卷轴。赵政又向其转送了封印。
青年男子除了身形高大壮硕之外,并无其他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他长着一张大众的四方脸,眼眉短而稀疏,略少了一份英雄气概。
在奉常服膺的主持下,赵政又宣布授予周勃、彭越大将军职衔,这倒在众人意料之中。由于彭越身在楚地,无法出席,由其长子代为接封。就这样,在众人的议论下,韩信从一个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
当上大将军后,韩信并没有立即引兵马出战,而是留在关中接替张良,招募训练新兵,一来是因为战局处于胶着状态,无需他立即引兵出战;二来关中依然缺兵少将,没有多少兵可以出战。
再说,秦军前线虽说有数十万,但除了王离留下的部分人马外,其余的原本不是修建皇陵的奴工,就是收拢的平民百姓,还有部分是投降的乱军,都缺乏严格的训练,战斗力并不强。当前,秦军亟需一支训练有素的生力军,暂时留在关中训练新兵是再合适不过了。
每隔一段时日,赵政就会和张良一起到新兵营巡视。每次来新兵营,赵政都能发现操练场上的新兵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进步。他开始留心起这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大将军韩信。
有一次,像往常一样,在视察操练后,韩信陪着赵政和张良到主营帐内歇息,赵政便与他闲谈起带兵打仗的话题。闲谈中,赵政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韩将军,你看朕能指挥多少军队打仗呢?”
“依臣看,陛下能指挥十万军队打仗。”韩信认真答道。
“就这么多吗?”
“嗯,是的。”
普天之下,莫非皇兵。怎能说始皇帝只能指挥十万军队呢?在一旁的张良使劲向韩信挤眉弄眼。韩信却视而不见,肯定道:“陛下能指挥十万大军。”
赵政被韩信的回答愣住了,问道:“那么韩将军能带多少军队呢?”
“臣啊!”韩信信心满满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这么说来,朕不如你?”赵政半开玩笑道。
这下更让张良惊出一身冷汗,他慌忙插话,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将领们是带兵打仗的,陛下是指挥将领的,将领们能带的兵,都是陛下指挥的兵。”
张良以为赵政会因此动怒,没想到赵政却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丞相举荐的韩将军果然自信嘛!”转向韩信,道:“那朕就来考考你吧!”
韩信兴趣盎然,仿佛没有察觉到张良的紧张似的,“请陛下出题。”
赵政爽笑一声,传令叫来一小队士兵。他让士兵站在营帐外面,亲自发号施令,“每三人站成一排,屯长进来报告最后一排的人数。”
队列排好后,屯长战战兢兢的跑了进来,下跪禀报道:“启禀陛下,最后一排有二人。”
赵政又令道:“每五人站成一排,再报数。”
屯长整好队列后,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最后一排有三人。”
“每七人站成一排。”
“启禀陛下,最后一排有二人。”
屯长一报完数,赵政转身对韩信狡黠一笑,问道:“敢问韩将军,这支队伍一共有多少人呢?”
“启禀陛下,共有二十三人。”韩信脱口而出。
韩信回答得太快,赵政始料未及,怔了一下,向屯长问道:“你的队伍总共有多少人呢?”
“启禀陛下,总共有二十三人。”屯长朗声答道。
完全相符。赵政略带惊喜,跟着屯长到帐外数了数,果然不多不少,就是二十三人。他让屯长下去后,笑道:“韩将军实在让朕佩服。不瞒韩将军,朕很想知道你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陛下过奖了。”韩信解释道:“臣小时候得黄石公传授《孙子算经》,算经中就载有算法口诀: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开一枝,七子团圆正月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原来你师从黄石公啊!”赵政出题时,聪明过人的张良心中早有数,让他震惊的是他夜下追回来的韩信,竟然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是啊!”韩信欣喜道:“莫非丞相也师从黄石公?”
“正是,正是。”张良难掩心中的欢欣。
赵政也同样感到欣喜。他竟得到黄石公两徒弟的相助,韩信和张良一文一武,俩人联手,无异于虎上添翼。看来,剿灭乱军,再造帝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