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这位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那个……新同学你介绍一下自己吧。”
“老师,我坐哪?”男孩说道。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笑容显得有些奇怪,像是突然卡住一般。
教室本来还有几分吵杂声,突然安静下来了,班里同学也都是“老人”了,三年来苦受这位女魔头折磨,就连班上的富家子弟也不敢随意顶撞她,今天这位转校新生竟然敢无视她,可谓胆大包天。
台上一出戏,台下一出戏,教室安静得出奇,还有几个学生偷笑看戏,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尝试这等行为了。
“老师?”男孩见老师没反应,又问了一下。
“你坐那里,记住和班里同学好好相处,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月饼!”讲台上女老师答道,不过就是声音有些奇怪,有点像是嘲讽的感觉。
转校生?开玩笑,校长都跟我交过底了,就是个从小没人要的孤儿罢了,一个没教养的孩子罢了。要不是为了宣传学校形象?你有资格进入这个学校吗?
想到这里,女老师眼中的鄙夷更为直接明显,客气话成了一个过程,做做样子就够了。
“老,老师我在。”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一个胖子答道,看戏看得好好的,怎么点到自己头上了。
“新来同学就坐你旁边,你得多多帮助他,我记得你是卫生委员对吧?今天你就带新同学打扫打扫班里卫生,让他了解一下班里情况。”
说完,扭头就走,毕业班其实是较为舒服的,学习是自己的事,老师做好本分就好,没必要去压榨学生课间可怜的休息时间。
“…好吧。”
躺着也中枪,胖子是真的一脸无奈,三年来你都没记得住我是卫生委员,为什么这就让你记住了呢。
胖子无奈的盯着新来同学向自己走来,普通的白衬衫,有点陈旧的运动裤,长得倒是还过得去,看起来干干净净。
就是这行头,略显寒酸,不过听说富家子弟都喜欢扮猪吃老虎,还是少得罪为妙。
“同学你好,我叫王玥斌,大伙都喜欢叫我胖子和月饼。”胖子笑着和男孩说道,并且伸出了自己的手。
男孩站定了下来,打量着这个胖子,还算干净,这手………
算了,第一天见面,总不能不给别人面子,男孩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胖子的手。
“你好,我叫林乐安。呵…呵呵…呵…”林乐安强行让自己笑了一下,突然觉得笑起来很累,直接又变成死鱼脸了。
这个新来同学……有点怪……
胖子本来对这个同学有了几分好奇,毕竟敢正面无视这个班主任女魔头的真的不多了,但活生生被这副僵硬的笑容打碎了好奇的念头。
你见过正常人笑起来,嘴里不停的抖动僵硬的吗……你这装得也太明显了吧,还有,我的手怎么了?握完我的手后,他的眼神怎么看起来有几分嫌弃的样子?
王玥斌突然就感觉郁闷了,怎么还没有相处就感觉遇到难处了呢?就像打游戏都觉得这局要输了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了!他要找回场子!我胖子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老林啊,为什么老师刚才叫你介绍自己,你不理会她呢?”王玥斌问道。
“没必要。”林乐安答道,老实说,学校的生活还没开始就让他觉得无趣了,没有再像小时候一样的憧憬了。
“没必要?”胖子还没开口,声后就有个高声问道。
擦,女魔头怎么还在,刚才不是走了嘛!胖子突然不敢出声了,只能在桌下偷偷用脚踢了踢林乐安。
林乐安回头看了看,原来是那个带他走进教室,原所谓班主任的女人的声音,还以为自己第一任的同桌会变声。
“嗯,没必要。”林乐安又肯定了一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哦,新同学对老师有什么不满意和偏见吗?”女老师似乎有点兴奋,多久了,不知道多久没有遇到刺头了。自从班上那群富家子弟被自己收拾得明明白白后,班上再也没有人敢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兴奋归兴奋,对于这个学生无视自己的行为,该恼火的还是得恼火。
“没有。”林乐安感觉到班里的目光又聚集在这边,就连一开始自己从教室进来便没有理会,一直低头看书的那几个人都把目光看了过来,脾气原本就不好的他还是憋住了,毕竟出门前院长爷爷可是叮嘱过的。
“乐安啊,在学校少惹是非,能忍就忍,爷爷知道你这脾气,但在外面爷爷不能时刻看着你,你要也该改改脾气了。”头秃的院长爷爷在自己上学前千叮万嘱的重复这一句话,总不能第一天来就跟所谓的班主任闹矛盾不是。
“不对呀,有什么的不满的说出来,我好帮助你新同学。”女老师继续追问道。
林乐安从小到大都告诉自己,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再向任何人低头。
在没有被院长收留前,即便是饿到发昏,他也只找垃圾桶里的过期食品来吃,没有去上街乞讨,没有去乞求他人给予食物,找不到吃的就跑喝自来水,喝到撑也就自然不饿了。
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女人,说道:“左一口新同学又一口新同学喊什么呢,我有名有姓,王同学,请告诉她我姓什么。”
“林…”胖子下意识答道,刚说完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擦,我怎么就这么多嘴呢!
这胖子,凉了!这是班里多数同学唯一的想法!这一个月,有得你受了胖子!
“所以,请老师叫我的时候请带上我的姓,谢谢,如果你还是不知道我叫什么,请回去你的办公室去到第三行第四列的桌子上看清楚再回来,桌子上有我的入学报告,上面有我的名字。”林乐安说完便不再理会站在身后的女老师了。
“好,好,好!”女老师这下子就不带兴奋感了,入学报告在林乐安入校前一个星期就到她手上了,不过听校长说这是为了学校明面上的形象才特招进来的,还是那个老头求了好久才把这几个名额分了其中一个过去,所以轻视下便忘了作为班主任最基本的工作了。
看来这个新来的刺头是个嘴巴利索的小鬼头啊,这次老娘认了,还有一个月,等着瞧!
“还自我介绍?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是个大龄剩女,整天相亲不累吗……”林乐安嘴巴还在嘀咕着,嘀咕完后又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班里这次是彻底安静了……
他说了啥??
班内每个人相互看了一下,我没听错吧?
这个新生?够猛够火爆啊!竟然敢直接揭女魔头老底??
最为夸张的是坐在林乐安身边的胖子,他听得最清楚,愣得最有型,完了,自己会不会也被女魔头惦记上,我他娘的是个好人啊!
只见班主任低着头,头发挡住了眼睛,真的有几分猛鬼上街的感觉,让人看起来有几分发冷。
“那个,我是个平民,你看,我,我还有机会吗?”胖子唯唯诺诺问道,打破了这教室长达二十秒的安静。
事实证明,女人是一个长期记仇的动物,下课放学本该是一个快乐解脱的时刻,却成了王玥斌倒霉的时刻。
“我说林乐安,你这也太牛了吧,才刚来学校,就和班主任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就给你这身行头给骗了。”胖子倒没有什么埋怨,打扫卫生都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了。
“我这身行头怎么了?”拖地的林乐安抬头问道。
能不成没有人告诉你,这身破旧的行头有点像捡破烂的吗……
胖子有点汗颜,一个敢正面怼女魔头的人,他可不敢这样回答。
“没怎么,就是有点怪……”
“哦。”
林乐安应了一下,手上工作倒是没停,他可不想和胖子吧唧吧唧浪费时间,从小就做家务的他打扫起来顺心应手,就连胖子这个三年的卫生委员都差得挺远。
打扫卫生,这可是门功夫,不下足功课,是领悟不了其中的真意的,怎么样才能最快打扫好,打扫先后顺序,用那种方法,怎么样收拾,这些都是经验堆出来的手艺,可别小看了那些做菜打扫的家庭主妇,这可是细心活。
打扫只用了十来分钟,整间教室焕然一新,就连风扇上的灰也被擦净。
林乐安看了下衣服,打扫的过程中他已经十分小心了,免得把衣服弄脏,刚来到这学校,校服还没发,自己能穿的就这一件。
院长原本想给他买件新衣服的,难得自己家大孩子出去到新世界,免得别人看不起他,但这孩子连衣服包装都没拆就丢回给了院长。
“老头子,把衣服退了,给那群崽子们加点肉,吃点好吃的,我的衣服够了……”无论院长怎么劝,林乐安就是不听,院长也知道这孩子倔强,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衣服退了。
在刚才十来分钟内,胖子用了十来种方式不停的去搭话,只能说他遇到对手,林乐安每次回答都只有嗯,哦,嗯嗯,这几个字,这让多话的胖子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甚至感觉这位新来的同学在敷衍他!
好吧,不用感觉,人家就是在敷衍他……
“走吧,我减肥已经几个月,今天为了庆祝你入住我们班大家庭,我今天请客带你开开荤!”
本来很沉默的林乐安,听到开荤两字,眼神微动,“走!开荤!”
虽然林乐安与众不同,童年经历的一切让他至今都没能去相信一个人,友好的对待一个人,但不用质疑的是,年轻小伙的友谊便是这么简单,一场游戏,一场篮球,一场酒局,一场架……还有一场饭!
“这肉可以,和老头子手艺有得一比。”林乐安筷子就没停过,嘴巴里咬着肉说得不清不楚。
当然,王玥斌也没有对不起这身材,速度比林乐安还快上几分:“在吃这一方面,我可是专家,改日有空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越江小厨神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两个人这顿饭只说了这些话,都不愿意因为说话浪费吃饭时间,一者认为时间是宝贵的;另一者认为,吃饭是神圣的……
这顿不便宜,买单时候林乐安看着心疼,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虽然……
吃起来很快乐!
所以他思考了几分钟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选择!
“老板,来两瓶可乐,一瓶大的,一瓶小的就好。”林乐安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块钱,庄重的语气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让老板都不经意加快了脚步。
胖子看着林乐安一脸庄重的样子,伸手接过了林乐安递过来的大瓶可乐,扭开瓶盖准备一口闷。
“你还没和我干杯呢。”
林乐安庄重的样子让胖子有点发慌,一顿饭而已,他不会贪恋上自己迷人的身材了吧。
两瓶可乐撞在一起,一大一小,一壮一瘦,两人倚在行人天桥上,有种莫名奇怪的感觉。
“今天是我第一次接触学校。”胖子有点意外,原来林乐安也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老爹教过自己的,在这种,安静听下去就好,不用多说什么,做一个旁听者就好。
“也是我第一次下馆子。”林乐安接着说,小口的喝着手中的可乐。
“也是除了老头子和小崽子们外,第一次有人请我吃饭。”林乐安庄重的说道。
王玥斌眼神微动,看来自己想错了,哪有这么多扮猪吃老虎,自己还调侃了别人的穿着,要是被自家老爹知道准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饿上几天。
气氛有点怪,林乐安也不说话了,只是回忆起当年那些点滴,不断的回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对了,林同学,你喜欢打游戏吗?”胖子问道。
“没玩过”
好家伙!又没话题了…
“王同学。”林乐安突然说道。
“嗯?”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世界……不好说呀。
胖子叹了口气,“穷人的地狱,富人的天堂。”
“不是的。”林乐安摇了摇头,并不这样认为。
“这个世界是平等的,至少从本质上来讲是平等的。人皆平凡不是吗?”
“就好比我们,没有高颜值的外面,没有可以挥霍的资本,也没有人喜欢我们三五年,但并不代表我们过得不开心,有时候我就想漫无目的的走走,努力赚点小钱,然后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罢了。”林乐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也挺帅的呀……”胖子嘀咕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乐安举起了那瓶小可乐。
“你现在是我认可的第一个朋友了。”
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好家伙,交个朋友都这么有仪式感,还会带动小情绪,庄严的样子还挺逗的。
不对头,自己家好像还是有一些可以挥霍的资本的,怎么就被他带进去了呢?
落日绚烂,照射在天桥每一端,这幅美景让人不经感慨,这等宁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我就叫你胖子了。”林乐安说道。
“别,胖子我不喜欢,叫我月饼就好,这个比较好听。”胖子连忙说道。
月饼?这体型,还挺像那月饼的,就是不知道那月饼的味道怎么样,有机会还是得去尝一尝。
“月饼,你看,今晚我能去你家住上一晚吗,我刚到这边回家得要几个小时,我睡沙发就好。”林乐安犹豫的问道,毕竟才刚认识,自己都感觉有几分唐突。
几个小时还好,问题是那车费!林乐安才不想浪费这钱,自己把老头子给自己的钱留好来,等到过节再给那群小崽子们弄顿好吃的,总好过花这冤枉钱去坐车。
“小事小事,今晚就住我家,刚好我给你看看我的手艺。”王玥斌兴奋道。
从小学到现在了,其实自己朋友并不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能带回家的一起玩的一个也没有,毕竟他们对胖子的眼神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以自己其实也很烦别人喊自己胖子,相比胖子这个叫法,月饼反而耐听多了。
两人行走在小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着。
“对了,林同学,你今天为什么敢怼女魔头啊,身为你的同桌,我感觉很苦恼,最后一个月感觉我们不好过了。”胖子苦恼道。
“人皆平凡,生而平等。”
看着那副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胖子都快适应这副死鱼脸了。
或许吧,这也应该是每一个生活在底端的人的心底话:人皆平凡,生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