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老京城人在闲暇的时间里最爱提着自己的鸟笼四处溜达,找个茶馆或者戏楼子互相叙叙旧,逗逗鸟儿,但是非要说在茶馆和戏楼子里选一个,那毋庸置疑肯定是戏楼子,一边听戏又有免费的茶吃,岂不是两全的美事?
如果你是外乡来的,可能还会好奇的问上一句,那偌大的京城里,哪里的戏班子最有名?“那您可真是问对了!想我大京城人才辈出,人杰地灵,要想去听戏,那最出名的,肯定是横山戏班子!”再提到横山戏班子,那可真真的是全京城最大的,最有排面的!因为它在坐位背靠东面的横山,西面朝全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南邻水渡码头的水渡河,依山靠水,风水宝地,风景绝佳,所以它所在的古韵楼也是人来人往热闹的不行。横山戏班在京城已有百年的历史,历经了好几代掌门人之手,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往日的辉煌名气积累,它也就成为了如今全京城最有名的戏班。
在京城,随便和一个路人提起来横山戏班子,敢说老京城人有几个是不知道的?当初在清末的时候朝廷因为一些文化上的事情打压这类民间的艺术,说是外使来访,京戏这东西咿咿呀呀花里胡哨的太过土气上不了台面,怕在外国人面前丢了脸面。朝廷不让唱,导致当时的戏曲界几度进入萧条期,让当时的诸多戏曲界名家气的是捶手顿足却也无无可奈何,也因为上面打压的紧,所以导致很多人不敢来听戏,各家戏班更是是门前冷落鞍马稀,逐渐的,许多小的戏班子因为没有收入便坚持不下去解散了,只有横山还凭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底子一路苟延残喘的坚持了下来,这中间经历了多少风雨和心酸,怕是只有横山戏班里的人才知道。
直到后来新政府取代了过去的朝廷,这方面没人再刻意打压了,戏曲界才又渐渐地复苏了过来。横山戏班也凭借着以前辉煌时期留下来的名气和如今新台柱子的诞生,如同枯木逢春般迅速的崛起,一直到现在的今天,每每晚上经过横山戏班所在的古韵楼大门前,那楼里必定是灯火通明,鲜亮热闹,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奏乐声和时不时爆发出的叫好声。若是要问现在横山为何这么每场火爆几乎座无虚席?那要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就是:凤女。
想在两年前,如新月般温婉的女子初次登台以一曲“海岛冰轮初转腾”让那次在场的听客们彻底记住了这个容貌娇美,身姿绰约的女子,此后这一段变成了她的成名曲,因为是贵妃醉酒里面的选段,所以便得了一个“凤女”的称号,她本是极不愿意别人这样叫她的,但是怎么也改不过来别人这样的叫法,日子久了,便也罢了,就任由他们这样叫了去,因为是女子,从小又受到严格的管教,她虽热爱这一行业,却极少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往往是唱罢了便返了后台,任马班主和班里的武仆将一些无礼的客人拦在了门外,自己坐在梳妆镜前淡然的卸去脸上的油彩。为了防止她的名声在外面被越炒越大,马班主只能给她减少了登台的次数,不想适得其反,每逢在外面的告示栏上通知她今晚要登台,那入场票便在头几天便被一抢而空,就跟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一样。这样一来,想一窥她芳容的人就更加多了,因为成了红角儿,外面多了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家里也多了对她嫉妒的人,每每出现在某人的视线里,她便如针芒在背,这人便是班主的小师妹,翠之。
马班主知道自己的小师妹处处针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徒弟,却因为她是自己师父的亲侄女而不好责备她,每每瞪她,都是恨铁不成钢,到底是女人,心眼子狭隘。他只能摇头。
“凤姑娘,凤姑娘!”一小厮气喘吁吁的直奔楼上的演员换衣间,不想想找的人不在,却惹恼了坐在另一边正在装扮的细眼女子,那女子面带烦躁“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眉笔狠拍断在桌子上,尖细的声音里满是不耐:“叫魂儿了?长着那双铜铃样的牛眼做什么用?瞧不着你找的那个人不在这里?”“呃...翠姑娘莫生气,是小的莽撞了,小的这就退下。”小厮惶恐挠头,点头哈腰的连忙准备退出去,“站住!”女子站了起来,尖俏的脸上是刚画好的油彩,走向那小厮质问:“你手上拿的什么?”“呃......这是刚才楼下一位客人送给...凤姑娘的礼物...”小厮唯唯诺诺的答,她闻言冷哼,“给我吧,她来了我会交给她。”“这...”小厮为难,因为人家客人可是明确交代一定要交到凤姑娘手里啊!“怎么?我还能私吞了不成?还是我不配替她收东西?”女子掐腰拧眉怒问,不想惹恼了这位脾气不好的姑奶奶,小厮只好将东西交给她便离开了。翠之打开那只包装漂亮的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只成色不错的冰种翡翠镯子静静地躺在红丝绒面料里,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但可以看出价格也是不菲的,顿时一阵妒火攻上心头,气的她握着盒子的手都是抖得,想她路翠之比她李流苏还要登台早上几年,凭什么她能收到这样的贵重礼物而她却没有收到?还装模作样的推辞说不要,“真是个贱人!”她怒的不行,“不知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呵呵,你不是说不要吗?那我就替你直接毁了它!”冷笑一声拿起这盒子便用力抛向了窗外,又坐在了位置上好一会儿后才消气了许多,“翠之,准备好了吗?该我们上场了!”外面传来师兄的声音,她连忙回过神,刚好看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一身秀丽的戏服披朝这里走了进来,见她慌乱的样子,她关心的问:“师姐,你怎么了?”翠之正了正神色:““要你管?”说罢穿上戏服走出了化妆间,李流苏已经习惯她这幅态度,只是无奈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翠之这么讨厌她,在她没来之前,横山戏班子因为外界的冲击导致流失了不少当时的角儿,所以翠之便暂代班里的顶台柱,生意也倒是不忙不淡,直到她来了,就慢慢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其实她生性柔弱,也不喜和别人争抢,更不愿夺他人风头,若是没有关联,她也早就离开这里了,但是偏偏她是马班主从街上捡回来的,受他的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够就这样轻易离开。
当初五年前她一个人流浪到京城,跟着进城的拉货马车偷渡来到这里,身无分文,又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在这里举目无亲,就在快要饿死在街头的时候,一个身穿袍子的光头中年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真是可怜...”头顶传来深沉的叹息,“是啊,估计是外地逃荒来的,班主我们走吧。”另一道略显苍老声音答道,“别...先生,求您给我一口吃的吧,我会洗衣服做饭,劈柴喂猪...”不知哪里的勇气,她竟然就这样抓住了一个陌生人的衣角,上方的人没有发话,就在她绝望的想放手那一刻,那人道:“正好班里缺个伺候人的丫头,带上吧!”“可是班主,班里的开支...”“一个丫头能吃多少?带上就是。”
就这样,就像遇到了命中的大贵人,当大米饭和香喷喷的热菜端到她面前,她忍不住哭了。吃完饭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马班主点头:“模样倒是白白净净的。”就这样,她在这里留了下来,刚开始她洗衣做饭,擦地买菜,每天都很勤快,班里的人也慢慢接受了她。
她干活儿利索,马班主觉得不错,但就是有一点,这小丫头会在他教翠之唱戏摆身段的时候会躲在台下的角落看,曾好几次被他发现她在偷偷模仿,有一天照常她擦完了地,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台上的人唱戏,正看的入迷,被人一把从身后抓个正着
他板着脸:“你在这里做什么?”女孩儿的脸上因为惊慌变得发白,连忙向他道歉:“对不起班主,我...我这就去...”“你对戏曲很感兴趣?”他问,女孩儿怯怯的点了点头,“好,那你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就来找我。”女孩儿闻言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看向他,直到看到男人对她肯定的微笑,她的眼里才又亮起了那种动人的光芒,后来经过简单的指点,他发现这小丫头就像是块璞玉,后来过了一年,干脆叫她敬了拜师茶,就这样,她成为了这里的正式一员,也成了马班主破例关门之后又收进来的一名弟子。看着台上她精彩的表演,听着台下的喝彩,马班主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也只有知道他知道,她能够取得现在的成就是她在台下吃了多少的苦练了多少的功才换来的,但是唯一让他惋惜的就是她红的太快了,可以说是一曲成名也不为过,而且台下拥护的她的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居多,而那些男人看着台上女子的眼光是个男人都能看出来那里面不仅仅是单纯的欣赏,还夹杂着一丝欲望,是男人对女人那种的赤裸裸的占有眼光。她这样名声扬外总会招来一些来者不善的人,他本不想她出演,只是看她实在想学便收了她做弟子,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能够一下子就红了。他也知道翠之在处处针对她,之所以没有阻拦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并不是他熟视无睹,而是他也想有个人压着她,让她不能够全心全意扑在舞台上。这样,也算是他对她的另外一种保护吧,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看到她被台下那群男人用那样看着,他心里多少不舒服。他知道,后面肯定会有许多麻烦事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