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京城没有家,唯一的家就是古韵楼。自从那日她从年府回了横山戏班之后,生活一切如常,但是随着和班里的同门们相处下来后她隐隐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变了,细细留意,但却又好像一切依旧如常。她的想法从来就是很简单,一如她的为人,别人看着她,就像看一汪清水般可以轻易的一眼就可以把她看到底,原本以为上次在的年府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事情结束了也就结束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真的就只能证明她想的太简单。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京城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她和年府的三少爷有了扯不清的关系。人言可畏,她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被别人传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在别人口中被传了多少个版本,但是就现在发生的一切来看,似乎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让她无比的惶恐不知所措。
如果说以前她登台唱戏台下的人是冲着她传在外面的名声而来的,那么现在,台下的观众们绝对是冲着她的绯闻来的,她在台上唱着戏文,台下观众们的眼神让她宛如针芒在背,那都是写满了揶揄,探究的八卦眼神,赤裸裸的望着她,不带一丝遮掩。如果她的脸上没有画着戏面妆,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和惶惶,坚持唱完了戏,她有些步伐不稳的逃似的下了台,身后的台下一片哗然,躲在幕布后,她似乎还能听到台下客气轻佻的笑声的遥遥的传过来,这腰身,真不愧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玉娇娘,果真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藏在袖下的手指深深扣进掌心内,咬住发颤的下唇,一时间愤怒羞恼通通涌上心头,那些像看勾栏里女人的眼神让她受辱无比,她恨不能冲出去跟他们大声理论,告诉他们事情根本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但是她知道不能,这些人本就是抱着八卦的心思来看她笑话的,她知道就算她她出去了也未必能有人听她的解释,就像一块白布掉进了染缸里难道还想再安然无恙的出来吗?现在在外人的眼中,她也不过是个痴心妄想想要高攀年府这个高枝的低贱之人罢了,结果高攀人家失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差点被年司令喂了老虎,真是令人耻笑不已!现在的她在外人的眼中就是如此的不堪,她纵有千张口也解释不清……
颓然的笑了笑,她转头离开后台,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马班主,“班主……”她刚张口,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从眼眶砸了出来,无数的委屈情绪涨满她的心间,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我真的不是那样……”她不想所有人都这样误会她,包括她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马班主走到她面前,只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误会我了,我该怎么解释……”她哭的不能自己,不一会儿就哭花了脸,她拼命的抹脸上的泪水,把脸上的妆容揉的黑的白的红的糊成了一片,看着她狼狈无比的模样,马班主也很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早在她和年府的三公子接触之时他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他无法得罪这些有身份的人,就像他那日在年府刚唱完了戏后就被年夔的手下兵队给控制了起来,年夔对他说,如果李流苏没有从年府里离开,他就会被切掉两根手指,他是李流苏的师父,徒弟犯错,是师父教导无方,只切他两根手指而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经算是他给他留了一个面子。那时候他的徒弟都吓得半死,他却知道他的徒弟肯定不会害了他,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她这样软弱的性子将来也会让她吃不少的苦头。
“懂得人不比解释,不懂的人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如果你想息事,这段时间就不要出来抛头露面了,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大家就会忘了这件事。”马班主吸了一口烟沉声道,“好,我听班主的。”哭了一阵子,心中的崩溃都宣泄了出来,心里也好受多了,马班主说的没错,上流的圈子水深不可测,实在不是她这样的小单纯能涉及的。
关于年锦欢,若是说她对他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能与他这般优秀的人相识,得到他的感情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是上辈子修来的的福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的话,她想她也许自己会和他……
房间里的置物架上还摆着那件白色的披风和白兔灯笼,看的她心底一阵阵的苦涩,也许她和他这辈子都是有缘无分吧,强压下心中难以忽略的的失落,她狠下心将这些全部收入箱子内并藏进了床下。
就让这场闹剧结束吧。她坐在床边看向窗外,眼底有些泛红,她知道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再见了,他会娶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人,然后白头偕老,那样多好,他本来就该那样的。想到这里她又释然的笑了。就这样吧,愿安好。像是对年锦欢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为了压下外面的流言蜚语李流苏已经好久不再登台,闲来无事时李流苏便和马班主坐着闲聊,而她也是通过了马班主李流苏才更多的了解到了关于京城中两大家族的的背景,年夔不必说,正规军统提拔上来的,为人老练狠辣,而另外一个张家则是在大清未亡之前张家的祖先辈就是朝中的二品大臣,且一直以出文臣著称,这么多辈流传下来,家底浑厚实力自然不低,据说若是朝代不变,现在的张家主人张思尧怎么得也得是个功臣爵爷。但是他现在也不差,张家里百年出个武将,年纪轻轻就做了个军官职位,现在老底新位一起算上,也是成功的稳据了如今京城的一半江山。现在世道混乱,虽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但是就形势来看的话还是这两家独大。李流苏听了不知道该是庆幸自己运气好一下子招惹上了两个大家族还是该嘲笑自己蠢得有眼不识泰山,所以现在再回头想想,她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真的是老天爷照顾她了,没让这两家的主人顺手捏死她。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她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的瓜葛了,以后她就带着敬畏之心吧,了解了他们的地位,她若是以后见到他们就绕着走就好了,而她于他们而言也肯定是个小人物,这阵子她已经极少出现在外界的视线里,说不定他们都以为她被羞辱惭愧的不敢再冒头了,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也已经淡忘她了吧!想到这里,她舒了一口气。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在经过了这些天的深思熟虑后她打算离开京城,现在幼时的理想已经实现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在这些年登台唱戏期间她也攒下了一些积蓄,她决定回到自己的故乡江南,回到外婆的身边,忘掉这里的一切,永远安静而平凡的过完这一辈子。
因为怕马班主不答应,所以李流苏没有提前说出自己的计划,因为想要添些东西所以便独自一人出了古韵楼直奔北街而去,北街在近些日子改变很大,以前是旧时天子皇宫的脚下,现在许多的古旧建筑都被拆除了,盖上了很洋气的小高楼,很多有钱的人开着汽车经过这里,更有一些衣着时髦的女人穿着凸显身材的旗袍挽着男人的手臂风情万种的在街道上走过。整个北街商业界充满了西式的风格,女人们旗袍下那雪白的若隐若现的大腿看的她都是面上一红,现在的世道……变化的这么快了么?李流苏压低了伞檐,快速的向仁善堂走去,这么多年了,只记得外婆的关节一直不好,而北街仁善堂的药材很好,所以她准备买些药带回去,让外婆少受点病痛的折磨。李流苏沿着街道边小心的走着,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迅速抢走了她手中的手袋,李流苏尖叫一声而那个该死的小偷已经跑的老远了!“有人抢劫!有人抢劫!”她惊慌失措的大喊,正巧看到几名扛着抢的士兵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连忙拦住他们焦急的道:“各位长官,我的包被人抢了,求你们帮我追回来吧——啊!”话还未说完她就险些被这几个士兵推搡的摔倒在地,“滚开!没看到我们忙着吗?再妨碍公务老子一枪毙了你!”为首的士兵拿着枪恶狠狠的对她说完便连忙带着其他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追去了,李流苏又气又恨,怎么倒霉事都让她遇到了?这些人都是蛮不讲理的凶神,她脑袋被驴踢了才去求他们,难道忘了自己前些日子就是被这种人喂了老虎吗?抢她手袋的人早已跑的不知所踪,李流苏欲哭无泪却无他法,只能悻悻的往回走,现在她真的什么都别买,当务之急买一张船票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主要的!在经过一个巷子转弯处时突然一只手猛地把她拉了进去并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李流苏吓得魂都快飞了拼命挣扎,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男人的声音:“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保证不出声,我就放开你,同意你就点点头。”李流苏惊恐的瞪大双眼只能点点头,身后紧紧控住她的人终于放开了她,她的手袋出现在她眼前,李流苏一把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并转过身后退几步,这时才站在她身后的竟是个相貌才俊年轻的男人。只见男子打着领带穿着现在很流行的白衬衫,一件修身的无袖西装马甲,越发衬的他绅士有型。男人额上满是汗珠,俊朗的脸上蹭了些污灰,显得有些狼狈,破坏了他的得体风度,此刻他正大口喘着粗气,有些尴尬的看着她:“抱歉,我不是小偷,只是为了躲开刚才的士兵。”李流苏任然心有余悸,一脸戒备和紧张地盯着他,“谢谢你帮我解围。”男人擦了额上的汗,冲她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让她想骂他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算了,她的东西回来了就好,“我并没有帮你,是你自己耍了手段。”“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我叫泰舜,小姐你呢?以后我可能会常驻这里,有空请你喝咖啡。”男子微笑的向她伸出手,李流苏古怪的瞪了他一眼连忙匆匆的离开了,天呐!她一定是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人了!而男子看着衣着古典秀雅的女子离开的背影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还没接触过西式的东西,不过这个女子的脸,还真的让他小小的被惊艳到了。嗯,看了这么多不同国家的美女,到底还是自己国家的美女更入眼啊!男子弯唇笑了下,舒展了一下身体便转身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