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定国皇宫。
哐当!一直视如生命的利剑被随意丢弃一旁,文弘远忍住疼痛歪歪倒倒的跌进房内,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却止不住自指间溢出的血。
“来人,快传御医!”好不容易聚集了些力气,他冲着门外吼了一句,守在一旁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手足无措的宫女立刻诺诺离去。
御医闻讯赶来,一言不发着手处理伤口,待包扎完毕止住血后,才又一番循例号脉:“皇上请宽心,伤口虽凶险,但无性命之忧。老臣给皇上开些药,还请皇上卧榻静养,伤口愈合之前切不可胡乱走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的艰难缠斗加之失血严重,文弘远只觉浑身无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宫女跟着御医去抓药,待一干人等离开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慢慢的合眼沉入梦乡。
一股幽香飘散,原本精神奕奕的守卫顿如瘫软的泥人般倚墙滑倒下去。雕花细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抹水蓝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内。
“弘远!”那水蓝色的身影立在龙榻前,凝望着榻上睡得正熟的人儿,泪不自觉涌了出来。龙榻上的人儿胸口缠绕着厚厚的纱布,点点星星尚能看到血迹,沉入梦乡的他眉眼之间全无戾气,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令人疼惜。
他本该就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呢?!“弘远!要怎样你才能恢复如前呢?”水蓝色的身影轻轻抚着龙榻上文弘远的睡颜,低声喃喃自语起来。
自从那****被人救出天牢之后,她就该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可是,她觉得她是没有办法离开他了,人还没出京城,她便后悔了。她的心放不下他,即便是他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即便他已把她当成发泄怒火的仇敌,她还是放不下他。在她的心底,总是激荡着一股信念,让她坚信终有一天文弘远会回复本性,会给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
“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到方法让你恢复本性的!”纤细的手温柔的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尚带泪花的眼眸闪过一丝幸福的笑。
太医馆。
小宫女跟着太医抓药,这本事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这回却交不了差了,小宫女惶恐的盯着那太医,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徐太医,这药引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小丫头,你不识字吗?”那太医不以为然的瞥了小宫女一眼道:“随便找个人,拿把锋利点的匕首,轻轻在手上一划,放点血不就解决了吗?!”
“可是,徐太医,这药引必须要先后一致的,皇上的病至少吃十几副药,也就是说必须连续从一个人身上取,那样的话,提供药引的人会不会失血过多,然后。。。。。。”
“然后怎样?你说失点血能怎样?吃点好的补回来就好啦!别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即便是真要死,能为皇上死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快去吧,别啰嗦了!”那太医不耐烦的将小宫女推出门外:“快点去熬药吧,可别误了时辰!”
小宫女领着药包,恍恍惚惚的往熬药房走去,心中害怕的要命,到哪里找人弄药引呢?谁会愿意呢!且不说失血过多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单说那切肤之痛,而且不止一次的痛,谁能忍受的了?想着想着,那小宫女竟害怕的哭了起来。
“小青,你怎么躲在这里哭?还不快去熬药?”蓦地身后冒出一个声音,小宫女抬起脸来,惊讶的瞪着眼前这个水蓝色的身影,不禁一阵悲喜交加,这不是失踪多时的:“蕊皇妃!”
小宫女连忙跪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一边抽噎道:“奴婢倒是不怕死,十分愿意给皇上提供药引子,可是,可是奴婢实在害怕被匕首划十几次,那种皮肉之痛奴婢想来都怕,一时间没了主意,所以才害怕的在这里哭的!”
淳于若蕊轻叹一声,眼前这小宫女不过十二三随模样,害怕成这般模样自是可以理解。“把药方给我看看。”
密密麻麻的补血补气药名的顶端,赫然写着药引:新鲜人血一两。淳于若蕊盯着那药方没有说话,思索了一阵才道:“小青,你只管去熬药吧,药引子我来想办法!”
“奴婢知道了!”小宫女这才如释重负,提着药包往熬药房跑去。才跑两步,那小宫女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折返回来:“蕊皇妃!奴婢要到哪里找您拿药引呢?”
是啊!淳于若蕊这才想到,为了能够在文弘远沉睡时偷偷溜进房,多看几眼他熟睡时的样子以慰相思之情,这些时日她都是躲在冷宫度日的,想要继续悄悄留下来,她自然不能告诉这小宫女实话。
“过半盏茶时间,你还来这里取药引吧!”
“还有,千万别和其他人提起我,否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淳于若蕊尽量放轻松语气,似是若无其事的一语带过,可是那小宫女还是吓的脸色发白。
“奴婢知道了!”小宫女几乎是两腿打着晃离开的。
文弘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晌午十分,阳光暖意融融,深深吸了口气,阳光的味道真好!慵懒的伸了伸腰,却引来胸口的一阵疼痛,低头一阵茫然,他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来人!”他唤了一声,门外的小宫女立刻慌张的跑了进来。
“朕这伤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自己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心口,脑中一阵茫然。
“奴婢不知!”小宫女低着头,声音也小的可怜,她哪里敢和这个情绪阴晴不定的皇帝道出实情呢!总不能说:皇上您失心疯发作时到处找人打架弄的伤!她一个小小宫女可没这胆子。
“快去传惜儿小姐,朕要见她!”想到那个他最思念的人儿,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皇上,惜儿小姐不在皇宫。。。。。。”那奴婢犹豫了下,还是照实禀明。
他揉了揉额头,对啊,他怎么忘了呢,之前答应惜儿让她回淳于将军府探望她爹娘的,不过,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你出去吧。”文弘远支走了小宫女,自己换了件便装,径自往宫外去了,他要亲自接惜儿回来。
虽是身负重伤,却并不影响他脚步的轻盈。眨眼功夫,人便到了淳于将军府,然而府内一地的狼藉令他心头一慌,碎裂的木门、破烂的桌椅、断裂的窗框,这分明是激烈的打斗留下的痕迹!天啊,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血!地上,被褥上,到处残留着斑斑血迹!他喊了几声,却无半点回音!糟了,惜儿出事了!
谁,是谁干的?!他仰天狂吼着,忽觉一阵热流蹿过心间,往脑门直冲而上!痛!下意识的捂住头部,那昏天暗地的痛将他纠缠得意识恍惚。
倏的,一些模糊的场景慢慢浮现,并且渐渐清晰,他惊讶万分,那个人是他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变成吸血恶魔,而且还是那样粗暴的伤害他的惜儿呢!
记忆的碎片越来越多,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也越来越清晰,他痛苦的闭上眼,有两行热泪滚出。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那样残忍,做出了那么多不仅人神公愤而且他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的事情。
“红泥师太!”他忽的低吼了一声,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他在心里祈祷着红泥师太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静慧庵。往日的古朴宁静不在,凄厉的哭声似乎将整个山谷都染上了浓浓的悲伤。
贝若惜跪在地上,盯着那暗红发黑的棺椁一声不吭,直到厚厚的棺盖将红泥师太苍老的容颜遮住,最后一根长钉钉入棺盖的时候,她才闭上眼,狠狠的拭去所有的眼泪,心里暗下决心:师父,惜儿一定会替你报仇!还有,还有,箫,很快我就会来陪你的!
哭声嘎然而止,众人脸色忽的凝重起来,眸中的悲伤瞬间转化成熊熊的怒火,直直的喷向忽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文弘远,你这恶魔,我杀了你!”有小尼姑回神,气愤的发起进攻,众人随即一哄而上,拳脚相向,只可惜灵堂里不能带武器,否则真的要将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碎尸万段!
耳边嘈杂的吵闹、乒乒乓乓落在身上的拳脚、伤口再次裂开的疼痛,这些好像都与他无关,文弘远怔怔的看着那厚重的棺椁,不语。
“惜儿!”热切的呼喊夹杂着深深的愧疚:“惜儿,对不起!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只求你节哀!”
“节哀!”终于,贝若惜回转身:“你让我节哀?!”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声音,却已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儿!文弘远的心疼得厉害,他那个可爱温柔的惜儿,何时有过这样绝望这样冷漠的眼神啊!
“惜儿,对不起,对不起!”文弘远低喃着,下意识的想要扶住那几乎被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纤弱人儿。
贝若惜的目光似是看着文弘远,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向身后的远处,她静静推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我要替师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