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这儿呢。”
信子这下腼腆起来,跟着田中手指的方向走到了花坛的中间。田中拿出尼康相机,咔嚓一声,只看到田中做了个手势,OK。
这是信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一个成熟的男人单独出来玩。而欢乐谷这样大型的游乐场又一直是她心中的缺憾,信子仿佛从田中的眼里找到了那缺失许久的父爱。田中的相机里影印信子无比灿烂的笑容。
周围是一片人山人海。茫茫之中,只能看到每个人黑黑的后脑勺。信子跟着田中走啊走啊,不远处他们看见一个海盗船,海盗船此时已经启动,船上的人一到高处就安静,迅速划到另一边的时候就惊呼。信子看得入迷,她喜欢《加勒比海盗》这个电影,喜欢故事里海盗船的生命历程,更喜欢奇幻的故事和人生,她希望自己就是那么一位独特的公主船,等待一个专属的王子船长拯救。
就在信子看海盗船看得出神的时候,田中突然递给她一个洒满彩虹糖粒的彩虹冰激凌。五颜六色的奶油上面点缀了些许泛着珠光的糖粒,很好看。“可爱的小女孩儿你要吃好吃的冰激凌吗?”
田中这时候露出他灿烂的微笑,洁白的牙齿,还有他鼻子旁边的那颗微微透红的痣,信子默默的看着他。礼貌地微笑又小心翼翼接过甜甜的冰淇淋。突然一个滑板男孩冲过,躲避的田中回抬了手,却不小心一下子碰到了信子的脸,信子不由得脸红了。
抿嘴咬着下嘴唇的信子,紧紧抓着冰激凌,吃了两口避开自己的尴尬,可是突突跳的心脏藏不住脸上的羞涩。
“怎么了,信酱?”田中用日语温柔地问了下信子。“不好吃吗?”
“好…好吃。”
田中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两个人在日光里跟着人群走了很久,经过的每一个项目都排了很长的队伍,
“上海的人真多啊。”
“是啊。”
“瞧,我们去玩过山车吧?看上去没什么人排队。”
“好,好像是。”
“走吧。”
到了“云霄过山车”,基本没什么人,田中让信子问了下工作人员“一次大概能玩多久啊?”
“三分钟吧。”服务员瞥了他俩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停在了田中些许斑白的几根发鬓上,和一两根笑出的眼角纹里。仿佛在看一些见不得的事,有些瞧不起的意思,不大耐烦地指着一旁的安全告示对信子说道:“看看牌子。”
田中正好在丈量过山车的高度,信子也并不在意,直接忽略她的眼神,对田中说:“田中桑,工作人员说三分钟左右就会结束。”田中赶紧大口吃起冰激凌,满嘴冰凉地说:“那我们得抓紧了哟。”信子也很配合的,两个人三五口就把冰激凌吃完了,可嘴里堵的厉害,冰的透心。信子从来没有这么豪迈地吃过这么冰的东西,不由得打个寒战,即使觉得全身冰凉却也觉得莫名兴奋。
日光,游乐场,彩虹冰激凌,一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满足了她所有的心里体验。
一分钟还不到,过山车就停下来了。田中和信子并排坐到了车上,在信子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田中伸手过来帮信子,匆忙之中不小心碰到了信子的胸部。信子的脸又红了,而田中毫无感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回系自己的安全带,还冲着信子笑了笑。
过山车很快发动起来,先是徐徐上升到四十多米高的半空。听着一节节上升咔咔声,信子紧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坐过山车,她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护具。
车到顶端突然停下来,坐在第一排的信子紧张地大口喘着气,眼睛也害怕地闭上了,这被田中看在眼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信子的手,“放心吧,田中在哟。”信子没有躲开,此时她已经无法顾虑太多了。
“咔!”
“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突然启动,信子惊叫。
旁坐没有谁在,只剩下田中一脸镇定,信子感到孤单极了。仿佛这里的恐惧都需要她一个人面对。不经意紧紧抓住了握着她的大手。
过山车随着轨道飞驰上下,信子随着震颤在速风中隐忍。反转到半空的时候飞车又停下来,倒悬着信子和田中。两个人在上面安静地快要窒息地时候,田中握紧了信子的手,温暖而又磁性地说到:“在你身边哦,信子酱”。刚刚说完,信子还没来得及温存,又被加速度的过山车甩进下一个轨道。
这样转了两分钟。信子依然不能放松,心想: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后半段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周遭变幻莫测的风景,也不去感受忽高忽低的失重。
两人下来的时候,信子已经说不出话,跑到一边就开始要吐起来。田中从身后抱住她的肩,顺手又抚着她的背,轻轻帮她疏导生理上的苦楚。信子顾不得其他,只是吐了个干净。旁边的服务员又说话了:“别吐这,吐垃圾桶去。”信子毫不理会。她只觉得难受,胃神经紧张到无法放松,只图个舒服。
田中也不嫌弃,递给她他的手帕,日本人出行都爱带手帕不大用纸巾,田中这款是米色丝质的巴宝莉款手帕。“谢谢,可是有点脏,我去洗手间洗一洗就好了。”“没关系,用吧,多难受呀,小信子。”不等信子再说话,田中就擦掉了她嘴角的污秽,继续扶着她的肩,紧紧贴着信子。
信子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温暖了,这样的温暖要追溯起来,怕是在她还是个两三岁孩子的时候,父亲也曾这样温暖地,把她拥在自己的手心和怀里。此时的日光里,这个皮肤黝黑的日本男人,让她打开了自己,有了一种灵魂归宿的错觉。
太容易感动的信子终于缓过气,“对不起信子,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早知道我们就不坐了,怪我做了不正确的决定。”
“没事的,田中桑,我身体太弱了。”
“我们去餐厅休息下吧。你看,那有个餐厅。”
“我扶你过去,放心吧。”
从欢乐谷回来后,信子有些激动地睡不着,她兴奋又幸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许久他没有这样放松过自己,一直以来为了学习为了工作为了离开那个不属于她的家,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命运抗争。而今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给予的温暖,此刻第一次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咦?项链哪儿去了。”
信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摸着空空的脖颈,那条妈妈留给她的项链却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