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推着门,门上的插销也并没有插上去。
推了推,拉了拉,门,还是不动。
“呼...”
深吸口气,王易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随后,他便是静静地退回到桌旁,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淡然的抽了根烟。
烟雾,飘散在屋中,王易思索着什么。
淡然的抽完了一整根烟,王易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子碾了碾。
刹那间,真气迸发!
形意拳,崩拳!
丹田处精纯的真气扩散至右拳,形成一层淡白色的护体真气,随后一拳打在了那破木门上。
轰!
“威能最大的崩拳,都打不碎这门吗...”
王易眉头一挑,叹了口气。
借着烛光,王易又在屋内搜寻了起来。
他尝试把那一个个瓶瓶罐罐倒过来,一个个抽屉拉开,找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线索。
之前不这样,是因为这是人家的屋子,要保持尊重。
现在,既然人家都翻脸了,他也没必要再保持着所谓的礼仪了。
砰!
一声闷响,王易四处看了看,他不确定这闷响是从屋内发出的还是屋外。
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听,依旧只有外面的雨声。
屋内实在是太黑了。
拉开床下的抽屉,王易看见了几张老照片。
借着不远处烛火传来的微光,王易努力的辨识着。
第一张,是黑白的,是一个光头老朽,驼着个背,手里杵着个拐杖,笑眯眯的在一颗大杨树下与一带着斗笠的人合照。
那带着斗笠的男子看不见面容,斗笠上挂着面纱,看两人的衣服和穿戴,大约是百年前的风格。
很明显了,那光头老朽,正是李怀树的爷爷,李建刚。
将这张照片放在一旁,王易看向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不如那黑白照陈旧,却也明显泛黄,上了年份。
照片上,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一席读书人穿的衣袍,看起来气质彬彬的。
那中年人同样是站在大杨树下,只不过,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王易吹了吹照片上的灰尘。
那中年人的眼睛,带着一股子萧瑟之感,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
如果王易没猜错,这是李怀树的父亲。
至于第三张照片,和其他两张比起来,很新。
上面的老人,一看便是李怀树,只不过比起现在的李怀树年轻了十几岁,估计是十几年前照的。
同样,站在大杨树之下。
王易将照片放回原处,这抽屉里其他的东西,都没什么可看的了。
“一代人,一张照片,有什么意义呢?”
王易嘀咕着。
咔..咔咔...
忽然,屋内不知为何,一股冷风吹来。
桌上烛台中的火苗,摇曳了两下,屋内乍一下黑,乍一下亮的。
王易带着些许谨慎转过身来,屋内的景色实在是有些模糊不清。
忽然,王易的脚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骤然看向脚下,只见那漆黑模糊的地面上,一只干枯皱巴巴,肮脏中带着恶臭的手,正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脚踝。
“什么东西!”
低喝一声,王易迅速拉开距离。
几步拖着那东西走向桌旁,王易拿起烛台,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头发脏兮兮的,又长又卷,简直是从头上一直披散到地面上。
露出苍白中带着苍老的面容,那老人的瞳孔中不分眼黑眼白,而是彻彻底底的漆黑。
脸上的羊毛胡也长的很,脏的很,那老人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嘴的大黄牙。
王易的余光,看到了屋内的那个大罐子。
那大罐子上的石头,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那老人,不,王易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把这个东西,称之为人!
总而言之,这东西之前大概率是在那大瓦罐里的。
此时此刻,那东西趴在地上,蠕动中死死的抓着王易的脚腕不放。
那东西的指甲颇为尖锐,带着些许漆黑,恐怕是带有一些毒素。
只不过,王易在被抓住脚腕的顷刻间真气就运转开来。
此时以护体真气包裹肌肤,硬生生的,将那东西的手给撑开了。
“你是什么东西!”
王易问道。
那东西侧着身子,滚了一下,借着烛光,那东西的身躯缩在了角落中。
“嘻...嘻嘻...吃...饿...饿了...好饿!”
那东西的声音犹如铁皮摩擦,却又生涩诡异,难听至极,简直不像是活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更像是,硬生生的将声带扭动,僵硬的在出气产生声音。
“好饿!”
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话音刚落便是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王易扑了过来。
王易眼神一凝,低喝道:“崩拳!”
真气迸发,右拳略微蓄力,一拳朝着那扑来的东西打了上去!
噗!
王易的拳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就像是,打在了一团破旧腐朽的木桩上。
一拳就,顺着那东西的胸膛,穿透了过去。
有些恶心的把那东西从胳膊上甩在地上,王易很谨慎的又以真气包裹脚部,狠狠地跺了几下。
见那东西没了动静,王易这才略微皱眉,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
手上的血,是黑色的,不是红色的。
“是,尸体吗?茅山的手段?”
擦了擦手上的尸血,王易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的活尸,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过,活尸能说话,倒真是头一回见。
这种悍不畏死还带着尸毒的活尸,对于普通人确实难对付,甚至对炼精化气的修士都能造成一定威胁。
但对付炼气化神境的修士,就有些不够看了。
呼...
噼里啪啦!
雨声忽然大了起来,一股冷风吹过王易的发梢。
王易有些惊讶的看向门口。
门,开了。
“这是,在等我出去?”
王易眯了眯眼,将一旁的挎包背在肩上,又点了根烟。
“我就知道,古法九道也好,巅峰古法也罢,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其实,王易本身是不愿意踏入这个麻烦事儿中的,因为这玩意和阴饕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在这里折腾,忒浪费时间。
但架不住,通灵古玉的诱惑确实大,实力的提升也是极为重要的。
就这么来了。
现在的情况,纵然诡异,却也不能说有多大的危险。
这点自信,王易还是有的。
只是,要淋雨,好烦啊。
王易迈出了东厢房的门槛。
到了,院子中。
雨,还在下着,雨滴,滴滴答答的掉在王易的头发上,肩上,
很快,很快就浸出了水渍。
西厢房原本开着灯,现在,透过窗户,却漆黑一片。
有些许月光在,倒是不至于看不清楚路。
院子里,神像在雨中岿然而立,两旁的小鬼雕像呲着嘴,张牙舞爪的围着神像。
两颗大杨树下,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微微摇晃着。
王易一步步走了过去。
看清楚了那两人。
那是,满脸是血的东阳鹏与诸葛坤!
两人站在那里,精气神全无,脸上满是鲜血,瞳孔都没了神采。
仔细看去,两人的脖子上竟是套着绳索,脚微微离地,竟是被吊在了这大杨树上!
王易的瞳孔收缩,心中暗道不妙。
昏暗的夜色中,暴雨,越来越大了。
雨声中,两颗庞大挺拔的大杨树,一对对巨大的叶子,犹如鬼手一般。
不愧是被称之为“鬼拍手树”的大杨树。
那杨树的叶子随着风舞动,犹如鬼在拍手。
下意识的朝着积骨寺的大门处退了两步,王易身躯之上的真气彻底迸发,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护体真气。
呼..呼...
王易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周围的气息仿佛凝固了,冷风狂啸,暴雨倾盆!
“撤,撤,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一个声音在王易的脑海中回响着。
忽然,积骨寺的大铁门,伴随着隆隆声,开了。
门外,是偶尔有着几个行人的街道。
门内,犹如恐怖电影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昔日的友人,就这样死了?
王易有些难以置信,不说诸葛坤这个诸葛家的传人有没有底牌。
东阳鹏,也不是那种等闲之辈吧?
短短时间内,让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的,让这两人,成了鬼拍手树下的吊死鬼。
暗处的敌人,会是怎样的实力?
门,开了,说明那人并不想杀自己。
或是,懒得杀。
又或是...
王易的眼睛眯了眯,观察着四周,缓缓后撤着。
这画面实在是难以令人相信,不仅仅是感性上的,而是,理性上的。
“崩,拳!”
心中低喝一声,王易足足聚集起了丹田处三分之一的真气,真气弥漫的他右手都有些发胀发疼。
一拳,砸在了已经变得有些泥泞的泥土地上。
轰!!!
泥土地,虽说泥泞,却也被王易这一拳砸的有了些许动静,巨大的崩劲迸发在地下,周围一片的土地都骤然塌陷了,石板子都骤然爆裂。
随着这一拳,周围的风,更冷了。
雨,更大了。
两颗手舞足蹈的鬼拍手树下,中间的神像面前,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只见那两个小鬼塑像围绕着神像,盘膝而坐在两侧。
小鬼中间,神像之前,一个白发苍苍,脸上带着老人斑的老头,出现在王易眼前。
那熟悉的面容,一眼就让王易认出。
那是,李怀树。
李老爷子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看向王易。
屁股下面,是那躺椅,他就那么躺在椅子上,遥遥的看着。
可李老爷子的身上,衣服上,却没有丝毫雨水的痕迹。
因为,一个男人,正在李老爷子身旁,
为李老爷子,撑伞。
这一幕,让王易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不是故意夸张,而是因为。
那撑伞的人,是杨兴。
只见杨兴沐浴在暴雨中,头发都湿透了,眼神却庄重,面无表情的庄重。
“你,走吧。”
李老爷子开口道。
声音不大,在暴雨中显得微不足道,却让王易听得很清楚。
李老爷子,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修士的气息,到现在都是如此。
这一点,也是之前王易众人肯定的一点。
这一刻,王易的头脑中犹如发生了头脑风暴,他在短短的几秒内疯狂的分析着之前的每一个线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以用的东西。
呼吸,急促起来了。
王易,退后了两步,距离积骨寺的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了。
没有很愚蠢的问杨兴,算计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都是帝正的人,为什么要这样。
一类的话。
王易只是,默默地将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掐了几个诀。
简单的仆算了一卦后,
王易默默地对着眼前的老人一拜拳。
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了积骨寺的大门。
...
...
一路淋着雨,走在街上,王易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悲哀,或是惊讶,暴怒一类的情绪。
他反而很是平静。
平静的走到了距离积骨寺百米之外的街道外。
拐了个弯,王易找了个能遮雨的地方。
一屁股坐在干燥的地面上,将挎包的拉链拉开。
小心翼翼的将没湿的纸巾取出,细致的擦了擦手。
随后取出手机,打开微信,在微信的通讯录上上下滑动了几下。
找到了一个,袈裟头像的人。
【一道江湖:是你们的人干的吗?】
发出一条微信,王易静静地点了根烟,等着对面的人回消息。
...
【佛本为正:???】
【一道江湖: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佛本为正:主教,在找身怀特殊古法的修士,暂时,没有线索。】
【一道江湖:你,在哪?】
【佛本为正:藏地。】
【一道江湖:知道了,有时间来北京找我玩。】
【佛本为正:呵呵。】
...
......
藏地一处帐篷中,一个身披袈裟的光头僧人模样的男子,正在与几个藏地修士交谈着什么。
“悟正大师,您这一次拜访我藏地,只是为了这个吗?”
悟正和尚笑眯眯的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酥油茶,道:
“我来此地是奉师傅之命,交流佛法,并无他意。”
叮咚。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悟正和尚带着歉意笑了笑,看向手机,
是王易的消息。
随意与王易聊了两句,悟正放下手机,道:“桑穆罗大师,我们继续吧。”
...
...
关掉了手机屏幕,王易看了看天。
他和悟正还有联系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连周主任,都不清楚。
原因很简单,有一天,王易突然发现,悟正没删自己的微信好友。
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悟正回了个“?”。
就这样,聊了起来。
王易问悟正和尚那天为何如此。
悟正和尚说:“无奈之举。”
王易问悟正你是不是阴饕门的人。
悟正和尚说:“是蓝衣。”
就这种一问一答的问答,王易乐此不疲,悟正倒也没有隐瞒。
似乎,那天在镇魂塔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像,阴饕门蓝衣的这个身份,就像是XX小区下属管辖居委会副主席一样寻常。
两人的关系,也定格在了那一日发生事情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实际上,虽说阴饕门无恶不作,是天下修士诛杀的对象。
但单论悟正和尚这个人,确实没对王易做什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王易猜测过,悟正还保留自己微信,和自己保持这种“朋友”的关系,是为了什么。
但,现有资料太少,猜不到。
也就罢了。
今天悟正的消息,倒是让王易心中多了个前进的路子,也让王易,看待积骨寺这件事情的态度,更加庄重了几分。
“如果可以,小爷我是真的不想这样啊...”
低骂了一句,王易将随意靠着的姿态摆的端正了些。
只见王易盘膝而坐,双眸紧闭,屋檐外的雨滴依旧滴滴答答,
而他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顷刻间入定了。
丹田处的真气弥漫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王易的注意力,却汇聚在了头顶百会穴之处。
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穴居颠顶。
可以说,百会穴为百脉之会,贯达全身。
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而百会穴则为各经脉气会聚之处,连接着阴阳之气,精神与身躯。
“我为遁甲,奇门引,传九道之落,聚九道之灵。”
王易低声呢喃。
刹那间,一道常人看不到的气息扩散开来。
以王易的身躯为中心,一座奇门遁甲之阵,骤然出现。
王易虽然闭着眼睛,可随着古法的运转,以那特殊的法门,王易的眼前,早已不是闭着眼睛的一片漆黑。
而是,入了玄法内界。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世界中不分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甚至没有界限之分。
说是虚无,却又凝实,说是凝实,却又虚幻。
这便是,玄法内界。
而玄法内界中,并无他物,只有九个物件儿,围绕一圈,静静地在那里待着。
王易的视角,正是从那九个物件之一的桃木八卦阵盘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