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魔都的清晨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
十一在每天早晨的六点如公鸡报时般准点爬上孔春深的脸开始“喵喵喵”,孔春深从毛毯里伸出一只大手将十一的大屁股拨开,慢慢坐了起来。全身腰酸背痛,他抬眼去看二楼,寂静无声。
周染衣应该还没醒。
他对着十一做了个“嘘”的动作,十一摇了摇尾巴,往二楼跑去。
拦不住它,孔春深只好作罢。
他蹑手蹑脚地从客厅走到洗手间,因为怕吵醒周染衣,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洗漱完毕,他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上燕麦片一勺一勺地吃起来。
“燕哥哥。”周染衣抱着十一从二楼走下来,十一见到孔春深给它备好的罐头,欢快地从周染衣的怀里跳下,朝罐头飞奔而去。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孔春深皱了皱眉头。
“染衣睡不着……”周染衣换上了昨天买的新衣裳,她在腰间照他说的方法系了根带子。孔春深觉得有些眼熟,盯着看了半天才看出那是自己放在床头的领带!
“燕哥哥,我好看吗?”周染衣歪着头笑着问道,酒窝浅浅,眉眼弯弯。
“好、好看。”
“你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周染衣仍旧明媚地笑着,如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一般明媚,倾城。
孔春深看了半天:“换了新衣服?学会系腰带了?”
“还有呢?”
“嗯?”孔春深看不出个所以然了,继续喝着牛奶。
“我穿了燕哥哥给我买的内衣了。”周染衣一脸无邪与天真。
“扑哧”一声,正喝着牛奶的孔春深差点一口喷了出来,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捂着嘴,咳了咳,脸憋得通红,像飞上了一抹火烧云:“这、这种事情你不用告诉我。”
周染衣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她伸手摸了摸后背:“就是穿着有些不大舒服,硌得慌。”
“你、你转过身来我看看。”
周染衣乖乖地转过身,她裙子的后背鼓起了一个大包。
孔春深看了一眼,然后把头偏向一边,又咳了几声:“你的内衣带子没扣好。”
“啊?”周染衣伸手绕到后背去,来回摸索了半天也没弄好,“燕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孔春深有些犹豫。
“你教教染衣嘛。”周染衣可怜巴巴地恳求道。
招架不住周染衣的温柔与撒娇,孔春深顿了顿,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他把脸转向一边,慢慢地拉下她裙子后背的拉链,然后把内衣的扣子解开,将带子调整好:“扣最边上那排可以吗?”
“嗯。”周染衣一动不动的,像个乖巧的木头人。
孔春深把内衣扣子扣好,拉上拉链,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燕哥哥?”周染衣慢慢转过身来。
“嗯?”
“你是不是很有经验啊?”周染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周染衣语气温柔:“替女生系内衣扣子。”
听到这番话的孔春深咳得更厉害了,极力辩解:“没、没有的事。”
“以后燕哥哥只能为染衣一个人扣内衣带子。”周染衣的声音十分温柔。
“呃……”孔春深尴尬得连忙转移话题,“你肚子饿了吧?早餐想吃什么?”
“燕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孔春深点点头,倒了碗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女生喝牛奶还是喝热的比较好。”
“这是什么东西?”周染衣奇怪地打量着微波炉。
“这叫微波炉,可以加热东西,按下这个按钮,然后把火力和时间调至适宜的就可以了。”孔春深演示操作了一遍,从微波炉里拿出热腾腾的牛奶。
周染衣听得似懂非懂,一勺一勺地舀着燕麦牛奶吃了起来:“真好吃。”
她说着,幸福的笑容已经爬上了眼角眉梢,好似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
孔春深看到这样的她不由得心里又一阵悸动,他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痒,便起身在客厅的桌子上拿了中华烟到阳台上去了。他关上阳台的门,抽了两根,然后摁灭在花盆的土壤里,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回来时身上带了股烟味,周染衣皱了皱眉头,她突然仰起头,用手捂住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吗?”孔春深以为她是昨天在酒店弄湿身子着凉了。
周染衣摇摇头,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鼻子:“燕哥哥,染衣对烟味过敏,阿爸以前也抽烟,但自从我出生后就慢慢戒掉了。”
他觉得有些抱歉:“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慢慢来,染衣陪你戒烟。”周染衣笑了笑,鼻子被擦得红红的,甚是可爱。
孔春深工作室位于静安区,原先是个废弃的仓库,他将这里租下来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话剧馆,但并不对外开放,仅仅作为排练场地使用。
虽说是工作室,但成员总共就三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他的工作助理容漾漾,以及跑龙套多年一得空就跑过来帮忙的热心肠小弟卢云,在《染娘》的舞台剧里也定了一个重要的配角角色。
其余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基本是外援或者兼职,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一个五年才制作一部舞台剧的制作人手底下帮工,更何况这部憋了五年的舞台剧还不一定能成。
孔春深领着周染衣走进工作室里,她探着头左右张望,对周遭的一切好奇不已:“这是个舞台吗?好大啊。”
大家早已听闻深爷找到了心目中的染娘人选,看到周染衣的出现也猜到了几分。
孔春深向大家正式介绍道:“她叫周染衣,是我找来的演员,想让她试一试染娘这个角色。”
“演过戏吗?”吕姬上下打量着周染衣。面对吕姬的灼灼目光,周染衣有些不寒而栗,向后退了一步,缩在孔春深的身后。
“是个新人,但我相信加以调教,她一定能够胜任染娘这个角色的。”孔春深淡淡回应道。
“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容漾漾带头鼓掌,她跟在孔春深身边当助理这么多年,相信深爷的眼光断然是不会错的。深爷曾经名声大噪的舞台剧《小丑先生与鬼姑娘》的女主角鬼姑娘便是个行外新人,最后也被他一手捧成了当红花旦。
其余人附和着鼓起掌来。
“也不是每个新人都能被调教好的。”吕姬对周染衣充满了敌意。她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她平生最恨的便是那些不劳而获靠脸蛋上位的戏子,演起戏来跟木偶一样没有灵魂,仅仅是靠漂亮的皮囊过过场。
吕姬将几页剧本丢到周染衣的面前:“剧本看过了吗?总得走下试戏流程吧?可能你在深爷面前试过戏了,但我们还没看过你的演技,得让大家信服才行啊。”
周染衣一脸茫然。
孔春深有些不满地压低了嗓音:“吕姬,染衣还没看过剧本,你得给她点时间多加适应。”
“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我可不希望我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跟一个屁都不懂的女主角对戏上。”吕姬清了清嗓子,“我不过是想要了解一下合作的女演员的实力,毕竟她才是女主角,总不能比我这个女二号的演技还差吧?”
话里带刺,所有人闻言都深吸了一口气。但吕姬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她有时候语气是刻薄了些,但是她在戏剧圈里的影响力和实力允许她这么说。
孔春深想了想,对周染衣讲起戏来:“这是个以大染坊为背景的舞台剧,主角是位生于民国初年的染坊大小姐,在乱世纷争与历史变迁中,经历了爱恨情仇与悲欢离合,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逐渐成长为干练精明的染娘,负起了大染坊的发展重任,谱写了一生的辉煌与传奇……”
周染衣听得入迷:“哇,燕哥哥,你好有才啊,染衣很喜欢这个故事。”
吕姬不屑地笑了一声,在她眼里周染衣就是个十足做作的无知少女,这样的傻白甜她见多了。
周染衣拿起剧本看了看:“这里面有些故事,跟染衣经历过的好像啊。”
“哦?比如哪一段?”孔春深问道。
站在一旁的容漾漾和卢云看得眼睛都直了,素日里深爷总是不苟言笑心事重重的模样,从未见他待谁这么温柔过,除了他的猫——十一。
周染衣指了指剧本中的一个片段:“染衣平时也喜欢在染布下面自顾自地跟自己的影子玩捉迷藏,有时候直接钻进大染缸里,那时候阿妈阿姐总说我像个傻孩子。”
这个片段是剧本的开篇,将染娘一开始天真无邪与少不更事的深闺少女形象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
“那你就试试这段戏吧。”孔春深立马让容漾漾和卢云在舞台上铺好大染坊的背景和道具。
“啪”的一声,舞台的灯光倏地亮起,“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在场馆里回荡。
无数的蓝印花染布纷纷扬起又飘落,穿着一袭素色民国装的周染衣出现在聚光灯下,她在蓝印花染布里来回穿梭,偶尔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躲藏起来,偶尔探着头没心没肺地笑着。
她的笑容好似人间的三月,笑声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地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
坐在舞台下方的孔春深看得入戏,他梦里、笔下、戏中那个魂牵梦萦的染娘似乎真的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撩拨着他的心。
星眸如月,眉眼如星。
世间所有的美丽,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她。
周染衣,仿佛就是真的染娘。
其余的工作人员也看得如痴如醉,这个周染衣今早还是素面朝天没化妆来的,在强烈的聚光灯照耀下,一颦一笑竟也能如此扣人心扉。哪怕她没有演技,但只要看着这张美丽无瑕的脸庞,都会好生欢喜起来。
待周染衣表演完,她慢慢地走到孔春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燕哥哥,可以吗?”
见孔春深沉默着一动也不动,周染衣眼里晶莹的泪花开始打转:“燕哥哥,我是不是搞砸了?”
孔春深回过神来,顿了顿:“没有,你表现得很好。”
“怎么样?大家觉得可以吧?”孔春深又转过头去看大家的反应。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纷纷鼓起掌来。
周染衣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眉间似有暮霭烟霞氤氲,落英缤纷般鲜美绝艳。
吕姬仍有些不大甘心:“白莲花的戏份自然好演,但染娘这个角色是有层次感的,她在每个阶段的人物状态都不同,不是随便笑一笑和哭一哭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我会慢慢教她的。”孔春深郑重其事道。
吕姬表情不悦地走开。
“我会努力的,燕哥哥,你写的这个戏很棒,染衣一定会演好的。”周染衣笑道。
孔春深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容漾漾有些奇怪:“你为什么管深爷叫燕哥哥?”
“因为他就是我的燕哥哥呀。”周染衣又笑了起来。
孔春深竟也不辩驳,仿佛听见世界上最缱绻动听的情话,一张平日里不动声色的脸庞都变得温柔起来。
“燕哥哥,你为什么会写《染娘》这个故事呢?”周染衣认真地研读着剧本,突然抬起头歪了歪,问孔春深,眼睛亮亮的。
“她是我梦里的一个人物。”孔春深思索了一会儿,思绪飘到远方。
“有一天晚上,我做梦去了一个大染坊,有个跟你很相像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问我不认识她了吗?我摇摇头,她轻轻挥了挥手,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看到了我跟她在乱世之中的相遇相识相爱到分开再到破镜重圆,一切的一切,都十分真实,好似那就是我曾经历过的。”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其实恰巧听了一个关于寻找前世之旅的广播节目,我想人可能都有前世吧,也许她就是我前世遇到的人,托梦来告诉我。所以我希望用我所擅长的舞台剧,去记住这场美梦。”孔春深笑了笑,“人的执念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而且在写这个戏之前,我搜集过很多材料,历史上确实有位女性跟我梦里的女子差不多,也被后人称为‘染娘’。”孔春深说完,看向周染衣,却见她一张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气鼓鼓的,他奇怪道,“怎么了?”
周染衣鼓着腮帮子,满脸的不高兴:“我吃醋了。”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她不过是梦里的一个人物。”艺术家或许天生多情吧,哪怕是虚无缥缈之物也会热烈地爱上。
“那我若是演好了这个角色,燕哥哥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染娘?”周染衣较真起来。
孔春深无奈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演戏吧。”
“那这个舞台剧的男主角是你吗?”周染衣又问道。
孔春深点点头:“是我,自导自演。”
“那太好了。”周染衣甜甜地笑了起来。
一看到周染衣的笑容心便化了开来,孔春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深爷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女演员啊,刚刚我还看见他们在化妆间里有说有笑的。”卢云一边搬着道具,一边和容漾漾八卦起来。
“说起来深爷也真的单身很久了,自从五年前……”容漾漾正说着,突然被吕姬的声音打断:“工作时间别瞎聊。”
吕姬看向容漾漾,表情严肃:“别人八卦也就算了,你作为深爷的助理也那么八婆怎么行?你别忘了从助理口里说出来的话对深爷的影响是很大的,要是这话传了出去,深爷不是又得处理一堆乱七八糟的绯闻?”
“我知道了。”容漾漾悻悻地闭了嘴。
吕姬瞥了她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开了。
“难怪深爷看不上她,老是摆臭架子。”待吕姬走远,容漾漾小声埋怨道。
“其实姬姐也挺可怜的,爱慕了深爷那么多年,为深爷拒绝了多少富家子弟的追求,如今深爷身边有了新欢,想必她心里也不好过。”卢云叹了口气。
“那也是活该。”容漾漾嘟囔道。
午饭时间容漾漾订了外卖,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
周染衣见其他人“啪嗒”一声将一次性筷子掰成两根,觉得有趣极了。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玩意,也模仿着掰开筷子。
“啊!”周染衣叫了一声,她拿到的那双一次性筷子质量不大好,在她掰开时一根细小的刺戳进了她的指尖。
坐在周染衣身旁的孔春深连忙把她的手拿过来,看了看,问容漾漾:“有针吗?”
容漾漾起身,从化妆间里拿来平时用来缝补戏服的绣花针。
“会有点疼,你忍忍。”孔春深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用针慢慢地将刺从肉里取出来,专注而认真。
周染衣看着他,酒窝浅浅,笑意深深。
孔春深完全忘了周遭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大功告成地挑完刺后还顺势吹了口气,然后看到周围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忙讪讪地打了个圆场:“女演员若是在工作时间受了伤,制片人是要担责任的。”
“哦。”大家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燕哥哥,你不只是在工作时间要对我担责,你可是要一辈子对我负责的,毕竟染衣的身体……”周染衣认真地说道,孔春深猜到她要说什么连忙捂住她的嘴,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的私事回家再说。”
周染衣眨巴着眼睛表示知道了。
孔春深这才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对呆若木鸡的众人笑了笑,掩饰心虚:“大家吃饭吧,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埋头吃起饭来。
众人再次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端起各自的饭盒吃了起来,吕姬则不爽地站了起来,离开饭桌。
“姬姐,你才吃了一点。”卢云喊道。
“饱了。”吕姬声音冷漠,头也不回地走开。
周染衣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燕哥哥,上海的饭真好吃,这个肉片分给你。”说着,她很自然地夹了片肉放到孔春深的饭盒里。
孔春深顿了顿。
众人识趣地快速吃完饭,然后散开去忙各自的事情,把空间单独留给那两人。
周染衣吃完自己的那份,又眼巴巴地看着孔春深碗里的,仿佛有些后悔刚刚分了片肉出去。
“没吃饱?”孔春深问道。
周染衣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孔春深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把自己的饭菜全部拨到周染衣的碗里:“下次我让漾漾多订一份。”
周染衣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不行,得要两份。”
她可爱的吃货模样让孔春深忍俊不禁。
周染衣的记忆力很好,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对整本剧本烂熟于心,能顺畅地跟孔春深理清染娘的命运轨迹和身世浮沉。她看到末尾时直掉眼泪:“染娘的一生实在是太伟大了,染衣惭愧,根本配不上染娘这个角色。”
“用心去演就可以。”孔春深鼓励道。
周染衣点点头:“真希望姐姐能看到我的表演,这样就能找到姐姐了。”
孔春深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在工作室忙完一天后,孔春深特意带周染衣去吃自助餐。周染衣望着眼前摆放着的一排排大鱼大肉和瓜果蔬菜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些真的可以随便拿吗?”
“嗯,这是自助餐,你随便吃,吃多少都可以。”孔春深从前压根不觉得这些事情新鲜,但遇见周染衣之后,每一件很平凡普通的事情也会沾染上幸福。
带她来吃自助餐是绝对回本的,两人吃的是自助火锅加烤肉,孔春深负责涮肉烤肉,周染衣则吃得不亦乐乎,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吃得津津有味,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人生在世,就得胡吃海喝。”周染衣鼓着塞满食物的腮帮子说道。
“你是吃不胖吗?”孔春深对周染衣的体质感到奇怪,像他这样自律地管理自己身材的人,已经好几年没碰过油腥煎炸的食物了,吃肉只吃鸡胸肉,才能保持如今的完美身材,八块腹肌,皮肤紧致。
“我从小就很瘦,阿爸阿妈老是喂我东西,但就是吃不胖。”周染衣笑了笑,“可能我就是为了消灭食物而生的吧。”
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爱的自我评价,他感到好笑,嘴角微微上扬。
周染衣夹了一块牛肉,递到孔春深的嘴边:“燕哥哥,吃肉。”
她轻声细语的模样好像在哄小孩子。
孔春深愣了愣。
周染衣的笑容绽得越来越大了,如盛开在春天的山茶花。
孔春深张开嘴,她便把肉塞了进去。
他嚼了几下,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牛肉,却颇有嚼劲,回味无穷。
“好吃吧?”
“嗯。”孔春深的脸飞上了一抹火烧云。
“燕哥哥要多吃点肉,长结实点,才能保护染衣。”
“我还不够结实吗?”孔春深哭笑不得,自己可是能举起两百斤杠铃的人啊。
周染衣摇摇头:“今早我看见你换衣服了,肚子上一块一块的,像排骨似的。”
“那是腹肌。”而且还是标准完美的八块。
哎,不过话说回来,周染衣看到自己换衣服了?
想到这里,孔春深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那……你也看到我换裤子了?”
“对啊。”周染衣一脸天真无辜,“燕哥哥的大腿倒是挺结实的。”
孔春深的脸又红了一层,红到了耳根子,他今早是在客厅里换的衣服,以为周染衣还在睡觉,便没在意,没想到完全被看光了。
“你怎么能随便看异性换衣服……”孔春深尴尬不已。
“我的身子都被燕哥哥给看光了,当然要看回来,不然染衣就亏了。”周染衣回得理直气壮,继续大口吃着肉。
孔春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周染衣算是把自助餐不止吃得回本,还让老板亏本了。一摞摞盛肉的空盘子堆积得越来越多,服务员过来收拾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大概是因为她生得好看的缘故,即便亏本了,也只能无奈地觉得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个可爱的大胃王。
孔春深这两天跟周染衣相处下来,知道她能吃,但没想到她那么能吃,关键是还吃不胖。他扶额笑了笑,觉得好笑又无奈。
“你女朋友真能吃。”老板给孔春深退还押金,原以为周染衣一次性拿了那么多盘大鱼大肉是出于贪心,没想到她吃完一摞又一摞,而且一点儿也不剩。老板甚至好几次怀疑人生地跑过去偷看,以为肉是不是被周染衣偷偷塞包里了。
孔春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哎对了,过几天电视台来给我们店拍宣传片,你女朋友漂亮又能吃,肯定很上镜,可以让她来串戏吗?有报酬。”老板说道。
他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他希望周染衣的第一次惊艳亮相是在他的作品里,在舞台剧《染娘》里。
“好吧。”老板失望地点点头。
“燕哥哥,看来大家都觉得我是你女朋友啊!”走出餐厅,周染衣摸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说道。
孔春深“嗯”了一声,只觉得那抹火烧云又开始烧起来了。
周染衣笑了笑,朝他挤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摇摇摆摆着向前走去,看起来心情大好。
孔春深跟在周染衣身后,无意间瞥见她裙子上的一抹红,在白色的棉麻裙上尤其明显,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脱下自己的卡其色风衣,大步向前,将风衣系在周染衣的腰间。
周染衣奇怪地低下头,停下脚步:“怎么了?燕哥哥。”声音软软的。
“你月事来了。”
“啊!”周染衣惊讶地捂着嘴,而后羞得面红耳赤。
不用问也知道周染衣身上一定没有卫生巾,这个商场的负一层有家大型超市,孔春深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买卫生巾。”
孔春深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人儿脚步放慢了,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眼,见周染衣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窃喜什么。
“怎么了?”孔春深问。
“燕哥哥牵了染衣的手。”周染衣嘻嘻笑道。
反应过来的孔春深正要松开,却被她十指紧紧地交扣,周染衣仰起脸庞灿烂地笑着,眼神清澈如湖水。
孔春深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地捏了下,酸酸软软的,他转过身去,掩饰尴尬地轻咳了几声。
“燕哥哥一旦牵了染衣的手,就不能放开哦。”周染衣语气绵软。
孔春深只觉得身后有片繁花似锦,暗香浮动,春天般美丽,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
明明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仿佛已经相恋多年,曾细水长流煮红豆,亦鲜衣怒马走四方。
他曾自诩是个孤独的看客,只等韶华将青丝剥离成白发苍苍,漫长的冬天望不见春天,云茫水茫扑簌不止地流泪凝结成雪花,可唯独遇见了她之后,花草向天蔓延,万物死而复苏,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人世间的美丽。
一排排的卫生巾整齐地堆放在超市的货架上,周染衣看得眼花缭乱:“哇,上海的月经布款式真多呀!”
她拿起几包,歪着小脑袋认真研究:“还分日用和夜用?护垫又是什么东西?”因为上面的字都是简体字,习惯繁体字的她认得有些吃力,只能眯着眼睛,把每一个字都看清楚。
孔春深在一旁指点,见周染衣是真的不懂,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刚来那几天月经量大的时候用卫生巾,后面量少了用护垫;卫生巾最好2到4个小时更换一次;夜用的一般比日用的更厚更长,因为晚上睡觉时会来回翻身怕侧漏了……”孔春深正说着,无意间瞥见旁边几个正在采购的女孩看着他偷笑,脸不自觉地更红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曾经那个女人教会他的,可惜她早已不在了。
她曾说过孔春深是这世间最薄情寡义的男人,偏偏身上沾染的艺术气息会让女人执迷不悟地爱着,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最终她便成了那只葬身火海的飞蛾,在这场感情里输得一无所有。
孔春深也曾想着薄情寡义的自己会永远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是周染衣的出现却让他发现了自己最温柔的那一面,原来他并不是寒冰啊。
“燕哥哥?燕哥哥……”周染衣温柔的呼唤声把孔春深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给染衣选吧,染衣好笨哦,不知道该怎么挑。”周染衣手足无措道。
孔春深点点头,日用、夜用、护垫各拿了一包,但又觉得不够,便每样都拿了五包,放进购物车里。
“燕哥哥,染衣也想坐上去。”周染衣伸手指了指一个坐在购物车的小孩。
“可你不是孩子啊。”
“但染衣很轻的。”周染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孩,胖胖的,看上去也有六七十斤的样子。
孔春深不忍心浇灭周染衣的期许,妥协道:“那好吧。”
“那燕哥哥抱我上去。”周染衣高举双手,她168的个子在186的孔春深眼里看来完全是个小孩。
孔春深无奈地笑了笑,见周染衣还是不依不饶地求抱抱,最后只好在看了一圈周遭没有异样的目光之后,双手搂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放进了购物车里,一气呵成。
真的很轻。
孔春深疑惑她刚刚吃的那些荤菜都跑哪儿去了。
周染衣坐在购物车里,抬起一只手指向前方:“出发吧,燕哥哥。”
孔春深笑了笑,推着周染衣往前,她“咯咯”地笑着。
路过零食区时,周染衣瞪得眼睛都圆了:“燕哥哥,这些看起来好好吃啊。”
孔春深本着完全满足周染衣的心态,对她有求必应:“想吃什么尽管拿。”
“哇!”周染衣拿起货架上一包又一包的零食塞进购物车里,遭来被妈妈以吃零食对身体不好的理由拉走的小孩一顿嫉妒与羡慕,大声呼喊:“我也想要那样一个爸爸!”
“燕哥哥,你试试这双鞋子好不好?”周染衣把一双蓝色的棉拖鞋递给孔春深。
“我已经有拖鞋了,不用买。”
“可是我想跟燕哥哥穿情侣的。”她又拿起一双粉色的同款棉拖鞋。
“我穿46码。”孔春深妥协道。
周染衣认真地挑了一双46码的男士棉拖,同时将情侣款的粉色棉拖一同放进购物车里。
孔春深觉得,跟周染衣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不是那个被外界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不是那个在工作中需要用一丝不苟板着脸的态度去震慑他人的舞台剧制作人。
他便是他,一个脱下了所有光环与声誉,平凡普通的孔春深。
周染衣的燕哥哥。
孔春深怕周染衣不知道如何使用卫生巾,特意在手机上搜了相关的视频,躲在商场里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放给她看。
周染衣看得似懂非懂:“哇,原来还可以粘住,真高级啊。”
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孔春深心里激起一阵悸动。
周染衣拿着卫生巾大摇大摆地往卫生间里走去,一路上惹来男男女女的奇怪注视。孔春深无奈地摇了摇头,想递给她一个纸袋子,但她已经溜进卫生间里了。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之久她还没有出来,孔春深心想着她该不会掉进厕所里了吧?
正当他踌躇着要不要让清洁阿姨帮忙看一眼时,周染衣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疼。”周染衣支支吾吾道。
“肚子疼吗?”女人来例假小腹会疼痛这点常识孔春深还是知道的。
周染衣摇摇头:“那个粘胶粘住我了。”
“啊?”孔春深顿了顿,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用反了?”
“不是粘在大腿上别让它掉下来吗?可这样无法走路哎。”周染衣一脸懵懂地问。
孔春深扶额哭笑不得,想了想:“我们回家再说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要教一个女人如何正确使用姨妈巾,孔春深拿了一条内裤亲手示范,周染衣和十一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像两个乖学生。
“这个粘胶撕开之后是粘在内裤上的,这样才能固定住,还有……”
“懂了吗?”演示完毕的孔春深问道。
周染衣点点头,拿着卫生巾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天,最后从卫生间里传来胜利的号角:“燕哥哥,我成功了!”
孔春深长长地舒了口气。
将衣服洗干净晾在阳台上,看着多出来的女性内衣内裤,他还有些不适应,把头偏向一边,总觉得再多看两眼就要长针眼了。
“燕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周染衣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孔春深走了过去,见她像个好奇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摆放在阳台一个角落的洗衣机,耐心解释道:“这是洗衣机,用来洗衣服的,但我平时的衣服都是手洗,只有洗一些被子的时候才用。”
“那你可以教染衣怎么用吗?”
孔春深点点头,感觉自己成了生活科普家,教完卫生巾的用法教洗衣机的。
“不过,你要洗什么跟我说一声,洗衣机还是很危险的。”末了,他又补上这句话。
周染衣笑了笑:“燕哥哥懂的真多,阿妈曾跟我说过留洋归来的人见多识广,果然如此。”
孔春深顿了顿,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压根不是你的燕哥哥,你会怎么办?”
“怎么会呢?染衣的燕哥哥只有一个。”周染衣跑到楼梯下方的书房,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那张孔春深从便利店里拿来的美人照片,“你都收到我的照片了,你一定就是燕哥哥。”
孔春深的心不知为何凉了半截,他有些害怕让周染衣失望。尽管她一口一个“燕哥哥”地叫着,打心底里认定他就是燕哥哥,可事实上他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在以往岁月中的哪个时刻见过周染衣。
他怕自己根本不是她要找的燕哥哥。
十三岁那年孔春深出了场意外,等他从医院苏醒过来,十三岁之前的记忆便荡然无存了。他甚至忘了如何说话、走路以及吃饭,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好在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到一年就恢复了。
很多人认为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只有孔春深知道,缺了这些记忆,他的人生就好像与同龄人断裂了十三年。
孔春深缓过神来,见周染衣正穿着今天刚买的粉色棉拖“啪嗒啪嗒”走过来,将蓝色棉拖放到自己的脚前:“燕哥哥,你也穿上嘛。”
孔春深怔了怔,换上那双蓝色棉拖。
“嘻嘻嘻。”周染衣笑得合不拢嘴。
他看着周染衣孩子般纯净的笑容,真想永远守护着她这份难能可贵的纯真。
他也愿她从此无忧,永远不知水深火热,安于康乐人生。
“燕哥哥,你什么时候跟染衣结婚?”周染衣突然问道。
孔春深愣了愣,一时间哑口无言。
周染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摸了摸硬邦邦的沙发:“你在这里睡觉不会不舒服吗?这张沙发那么小。你要是跟染衣结婚了,我们就能睡一张床了。”她指向二楼的大床。
明明是自己的床,却被周染衣说成要结婚才允许睡。
孔春深哭笑不得,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周染衣究竟是傻得可爱,还是个腹黑狡猾的小狐狸?
“但是结婚的话,我想等找到姐姐再说,让姐姐来见证我们的婚礼。”周染衣歪着小脑袋若有所思。
“虽然我知道燕哥哥一定想快点娶我入门,但我们再忍忍好不好?”周染衣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盯着孔春深的眼睛说道。
孔春深被她这认真的模样给看愣了,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好点点头。
周染衣害羞腼腆地捂着脸,往二楼跑去了。
孔春深给十一清理完猫砂盆和猫窝,收到容漾漾发来的微信:深爷,你让我找的单身公寓已经找到了,离咱们工作室走路就十分钟的距离。
这条微信之后跟着一堆单身公寓的实拍图,装潢精致,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原本这个单身公寓是孔春深替周染衣找的。
孔春深抬眼望了一眼静悄悄的二楼,想了想,给容漾漾回复微信:暂时不用了。
他放下手机,拿起桌子上的烟,看了二楼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控制不住烟瘾地走到阳台上点燃了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从阳台望去是外滩和东方明珠塔的夜景,整个城市灯火通明,八街九陌,让人迷了眼。
孔春深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抽着烟看着夜景,烟草的香气会让他暂且忘了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平静下来。
抽完烟他又在阳台上多待了一会儿,等烟味渐渐随晚风散去,才回到客厅里。他在卫生间洗漱过后准备睡下,拿起毯子盖在身上,意外地发现十一竟然没有跑过来把屁股睡在他的脸上。
孔春深奇怪地朝四周看了看,寻找十一。
“喵……”这时候从二楼传来一声猫叫。
原来是入美人的香怀中了,这只色猫。
孔春深无奈地抿了抿嘴。
“啊!燕哥哥救我!”
半夜的时候,孔春深被周染衣的尖叫声吵醒,他慌张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匆匆忙忙地跑上二楼,见周染衣正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双眼紧闭,脸因为惶恐不安皱成一团,额头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染衣,染衣。”孔春深开了床前的台灯,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周染衣的手臂。
可是她仍旧没有醒过来,嘴上叫嚷着“燕哥哥”,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孔春深只好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她的名字,不停地摇着她。
周染衣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见到孔春深的脸“哇”一声大哭出来,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燕哥哥,染衣好害怕……”
“是不是做噩梦了?”孔春深温柔地问着,摸了摸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我梦见舅舅舅妈将我推下了悬崖,那悬崖有万丈深,我一直往下坠落,越来越快,好像天地间都在旋转,太让人害怕了。”周染衣说起梦境时全身还在不断地发抖,“幸好燕哥哥叫醒了我,不然我就坠到谷底了,那谷底都是吃人的妖怪。”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孔春深深吸了口气,以前常听老人言,若是在梦里跌落高处,在落地之前没有醒来,那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孔春深后背一阵发凉。
“燕哥哥,你不要离开染衣好不好?我怕。”周染衣从孔春深的怀里仰起脸,楚楚可怜地说道。
“这……”孔春深有些为难,说实话周染衣钻在他怀里,他全身就已经因为本能的反应有些燥热不安了,只是他在极力地克制着。
“燕哥哥,你陪着染衣,别走。”周染衣紧紧地拽着他的睡袍不肯放手。
“刺啦”一声,孔春深的睡袍被她扯了下来,直接从肩膀滑到了腰间,上半身的春光一览无遗。
周染衣却丝毫不害臊地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手戳了戳孔春深饱满的胸肌和结实的八块腹肌:“哇,原来燕哥哥的身材是这般好,看来是染衣误会你了。”
孔春深被她这番有意无意的调戏弄得面红耳赤,他把睡袍穿好,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周染衣歪着小脑袋一脸无辜:“燕哥哥好像又抽烟了?不听话哦。”说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睡,有什么事情叫我。”
“我不!”周染衣拨浪鼓般地摇摇头,拽着孔春深的睡袍不肯放手。
孔春深无奈,哄她躺下,然后在床边坐下:“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燕哥哥,染衣真想快点跟你成亲,然后相夫教子,我们儿孙满堂,白头偕老。”周染衣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他仿佛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星星。
“扑通”一声,大概是星星落在心底的声音。
周染衣说罢,便微笑着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孔春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
本以为枕上人已经睡着,谁知周染衣又睁开眼睛,黑瞳如墨玉,声音软糯舒服:“燕哥哥,染衣睡不着,你能唱催眠曲给我听吗?”
耐不住周染衣的软磨硬泡,孔春深想了想,唱起孙燕姿的《天黑黑》:“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像徘徊在低音域的大提琴音。
“燕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周染衣痴痴地说道。
孔春深唱歌好听这点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平日里也不大爱去热热闹闹的KTV,最多就在某个阳光充沛的午后,拿着一把吉他轻轻地弹唱,也不录视频,有十一这只傻猫当听众就可以了。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枕着孔春深的催眠曲,周染衣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孔春深唱完整首歌时,周染衣已经睡得很香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像梦到了星河璀璨,梦到了颊畔桃花,梦到长风策马,梦到与君长相厮守。
孔春深笑了笑,给她盖上被子,关了台灯,轻手轻脚地从二楼走下。
这一夜,他做了个梦,梦里有被秋风染红的爬山虎,有蓝印花布漫天飞舞的大染坊,还有笑得如春日明媚动人的周染衣,她温柔软糯地叫唤着:“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