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阴云席卷,正是风雨欲来之势。
鼻翼之中是泥土的潮湿气味,温玉容扶在窗边,忽然觉得元家的到来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预备好的,一直等待着前来的一日。
“元敬的鄢陵太守,是否也是某些人的布局呢?”
温玉容喃喃低语。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种她看不见的力量,在拨动着朝局,将温家卷入这必死的旋涡。
身后,纹绣抱着褥子皱眉,“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被褥都潮了,这可怎么用啊?”
温玉容回头,“这些小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吧,听说元家会派人来温家家塾求学,你去瞧瞧来的是谁?”
阴云笼罩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小点,越来越近。
温玉容走出闺房,站在院中抬起右臂,青鸷稳稳地停在她的手臂,发丝被风吹得扬起,风中带着闷热的温度,吹得人浑身汗津津的。
在阴云之中积蓄的暴雨再一次落了下来。
耳边是细密的雨声,温玉容摊开信笺,读着信中的每一句话,一字一句记在心间。
然后将信笺点燃,丢在了炭盆里。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纹绣撑着油纸伞走了进来,表情凝重。
“看来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温玉容开口。
“元家送来的是大小姐元玉墨,之后会在温家家塾读书,夫人安排她住在秋鲤苑,同三爷房里的予若小姐一起住。”
“嗯,很好的安排。”
“可这位元小姐提了一个要求。”
“看来这个要求才是那个坏消息。”温玉容叹气。
“元小姐要求家主将您逐出家塾,声称不屑与奸邪之辈为伍,引以为耻,若家主不肯,她便绝不入读温家家塾!”
“这脾气可真是厉害。”温玉容笑,又问,“祖父怎么说?”
“家主自然不同意将您除名,说您的罪名未定,知府大人也决定重审案情,没有道理将您逐出家塾,这是不可理喻的要求。”
“所以?”
“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僵持下去了,约莫之后元家还会来人。”纹绣对此有些不忿,却也明白其中的无可奈何。
“我晓得了。”
这场雨来得急促,停得也快。
一场雨下过,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清新味道,一切都焕然一新。
“我想出去走走。”温玉容依旧抱着那只青鸷,青羽的隼鸟将头颅埋进温玉容怀里,怡然自得。
“小姐,元小姐还住在秋鲤苑,万一撞上……”
自打知道那个元家小姐来了温家,纹绣就没有一刻不担心的,比当初表小姐来访时还要提心吊胆。
“在我自己家里,我还得担心她开心不开心?”
温玉容笑着,一抬手,青鸷高高飞起,在她的头顶盘旋,停在屋檐之下避雨的麻雀倏地全都四散奔逃。
“哈哈哈……”
温玉容大笑起来,像是根本不在乎什么元小姐赵小姐的,迈着轻快的步子随着青鸷跑出了檀溪苑。
“飞得再高些!”她高声叫着。
纹绣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姐身后,看着她欢快的表情,也不去思索为什么,她总是猜不透小姐的心,只需要照着小姐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如今阳光正好,新雨刚落,她看着小姐的裙裾飞扬,飘舞的大袖像是云摆,忽然也觉得风景大好,这个时候真适合叫上几个朋友,一同提着花篮与糕点,赤着脚丫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笑着闹着,将所有的忧愁都抛诸脑后。
温玉容看着青鸷越飞越远,直到离开自己的视野。
环视四周,她发觉自己已经跑到了温家的后山之上,时而有带着头巾的妇人臂弯之中挎着篮子来采山上的新茶叶,眉眼之间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纹绣,你说我以后住在这样的地方可好?”
温玉容忽然问,眼睛亮亮的,映着雨后的天空。
“这样的地方?”
纹绣看了看周围,“您要隐居在山上?”
她吓了一跳,“小姐,您可千万别这样想,家里是离不开您的,而且老爷夫人一定会很伤心。这山上您别瞧它看着漂亮,其实草丛里蚊子可多了,还有什么大虫野兽之类,那些个花脚蜘蛛咬上一口整个胳膊都会肿上半个月,可不是住人的地方!”
“玩笑而已。”
温玉容踩着青叶子,穿过矮木,忽然远远看见一个彩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像是块绸缎?”纹绣也不能确定。
两人走进一看,确实是一块紫缎,光泽柔亮,极为漂亮,这紫缎之下还缠着一个姑娘,睁着眼睛朝她们两个招手。
“哎!你们好!”她兴冲冲地扭了扭,脸上挂着笑。
“姑娘,你好。”温玉容愣了一会儿,才回她。
这姑娘模样普通,顶多只能算是秀气,可是那双大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活泼,生动地像是能说话,眨眨眼睛就让人想要发笑,有一种天然的想要让人亲近的特别气质。
最开始温玉容以为她是被人吊在上头,可一个被吊的人露不出她这样乐观活泼的得意劲儿,于是她只能将其归纳于这个姑娘的特别爱好。
“我们二人路过,既然姑娘没事,便先走了。”
“哎!等等!”紫衣姑娘慌得大叫起来,“那个姐姐,你别走,我有个秘密要说给你听!”
挣扎间,紫衣姑娘衣袋里掉出了一只毛茸茸尾巴的松鼠。
温玉容重新站在树下,仰头看着紫衣姑娘。
“什么秘密?”
“你看那边!”紫衣姑娘朝东边呶了呶嘴。
“什么?”
“那里有一颗星星!”
“……”
温玉容看着那个方向,现在是白天,哪有什么星星?
“那颗星星叫做太辰星,是一颗很特别的星星。”
“哦。”温玉容面色平淡,“看来姑娘呆在这里,是为了看星星。”
“是啊是啊!”
紫衣姑娘连连点头,朝她挤眉弄眼,很不正经道:“那颗星星跟你有缘啊大姐姐!”
“我不信星宿,告辞。”
温玉容转身就走。
紫衣姑娘急了,这人怎么不信她的糊弄,以前教里的人对她说的话简直奉若圣旨啊!
“大姐姐大姐姐,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放我下来!”
温玉容只当做没听见。
“大姐姐,你近日有大劫啊!”紫衣姑娘高声喊。
温玉容脚步一顿。
“我叫风绫,是个翘家罢工的……术士,现在正在找人。”风绫看着温玉容和纹绣帮她解着绸缎,很是嘚瑟地说。
解开了风绫脚边的绸缎,温玉容真不敢相信一个人会不小心把自己裹成这样,要是没被人发现,估计这姑娘就直接被自己玩死了。
“大姐姐,我一瞧你面相就觉得你天生不凡啊!你是不是曾被亲近之人背叛啊?”
温玉容嘴角一动,真想直接把她的嘴给堵住。
“哎呀!这种事情常有的嘛!莫放在心上莫放在心上,我给你算算哈——”
风绫的手裹在紫缎中,捏着法印掐算,想着怎么糊弄她呢?
有了!
风绫一脸正色道:“其实还是有解决之法的,那个人是爱而生恨,你只要跟那个人生出那么一点情意然后嘿嘿嘿嘿,就可以化解了!信我啊大姐姐!”
温玉容难得黑了一张脸,将紫绸塞进了风绫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