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乱的地下水道中,墙壁被挖空,变成了囚禁决斗者们的一个个小监狱。难闻的恶臭刺入鼻腔,那些送饭的人一边捂住鼻子和嘴巴一边不客气地把饭菜放到地上,之后不愿多待一秒地迅速离开。一些决斗者因为某场比赛受了伤,原本只是一点小伤,但因为没有药物治疗,也没有休息时间,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伤口开始感染、溃烂、发脓,最后伤者被留在空荡荡的监狱中惨叫着死去,不少专门生活着这种环境下的虫子聚集过来,在这个监狱留下又一个噩梦。也是靠着这些虫子,皿暗才不用派人清理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
今天也发生了这样一起事件,无数决斗者们避之不及的各式各样的可怖虫子汇聚到某间监狱中。但有一只虫子是例外,它没有和其他同类一起行动,反而前往相反的方向。摇晃着将近半米长的身体,沿着计划好的路线飞快穿行,拐过几个拐角后,在某个监狱外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奇文满身是血地坐到地上微微喘息着。鲜血顺着墙壁流下来汇聚到奇文身前。在她面前,李向杉被自己的十几把匕首死死钉在墙上,那双他引以为傲的翅膀已经被残忍地掰断,将他自己的身体分割成两半,原本帅气的脸庞此时已经被恐惧扭曲得变了形状。
看着她亲手制造的这副场景,奇文发泄般地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明朗,更加张狂,丝毫没有收敛的气势,直笑得没有力气才停了下来。看见旁边已经等候多时“老朋友”,奇文抓起地上的黑色斗篷——那是林承送给她的,跟着这只长着鲜红外壳的蜈蚣走去。在路过其中一间空着的监狱时,奇文停了下来,带路的多足虫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站在监狱之外,奇文看着这曾是林承的地方,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这件黑色斗篷,郑重地鞠了一躬。
作为一名没有人身自由的地下决斗者,战死在擂台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一年前,林承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并且将这件斗篷给了她,说很适合她——虽然不知道蛙眼先生为什么有一件这么小的斗篷。之后,他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战死在擂台之上,连尸体都没见到。李向杉知道这件事情后,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用他早就可以做到但一直没有使用的方法割断了铁链和监狱的铁栏杆走了出来,来到了奇文所在的监狱。但那时的奇文早就通过那只红壳蜈蚣与影潭的首领“虫皇”谈成协议了,已经从监狱里走了出来。双方对视的瞬间,奇文就知道,不杀了他自己恐怕是走不掉了。而李向杉多年来未曾尝过一败,他根本不认为奇文在他面前有什么抵抗能力,直到交手的那一刻,看着自己的翅膀被活生生扯了下来,他才知道,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女孩才是披着人皮的恶魔。这世间最令人恐惧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死去了吧……这是李向杉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跟着这只蜈蚣来到一处灰暗走廊,这里看不见监狱和其他决斗者,听不到垂死者的哀嚎,也闻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一根根粗大的落满灰尘的铁管搭在墙上,传出“隆隆”的声响,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站在一扇只有一块满是尘积的圆形玻璃的铁门前,那只半米长的蜈蚣用力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铁门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它后退了几步,示意奇文照它那样做。奇文明白了,它是让自己打开这扇门。
正对着铁门,奇文身上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在她的视线里,那些如星云般的紫色光点以她为中心,成漩涡状飞快旋转,速度比一年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不再似以往那般明亮的绿色瞳孔被紫色雾气覆盖,将那扇坚硬的铁门倒映在内。只见一道优美的紫色弧线从奇文身侧划过,铁门中间凹陷了一大块,随后应声向后倒下,发出痛苦的哀鸣声,激起一大片灰尘,声音传遍了地下那些弯绕的通道。显然,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红色蜈蚣率先进入房间,奇文跟着进去,发现外面那些管子大多都通入这里,插进周围的墙壁中伸向不知何处。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很沉重的铁箱子,也积满灰尘。走到房间中间的时候,奇文凭借数百场的战斗直觉,猛地转身,看向危险来源的地方,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男子深棕色的眸子也同样在看着她。
“感觉很敏锐,还不错。”
奇文小心后退了一步,冷声问道:“你是谁?”
男人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奇文向对方的脸看去,发现对方竟带着一副没有嘴巴的黑色面具。
“自我介绍一下,影潭,默知。”
奇文依旧戒备地看向他。
“你是来带我出去的?”
男子点了两下头。
“是的。”
看见那只红色蜈蚣围在男人脚下转悠了两圈,对自己点了下头,奇文才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抬起双臂,引动了四周的黑暗,蠕动着化作黑暗浪潮吞没了奇文和男子以及他脚下的红色蜈蚣。
仿佛从荒凉坟地吹来的阴冷之风让奇文把黑色斗篷裹得紧了一些,眼前除了无尽的黑暗再无其他。她的身体似乎在不停下坠,想要摆脱这种让她不安的情况却找不到黑暗的方向。这让她又回到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旁边是母亲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尸体。她就在笼子里,也只能在笼子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恐惧着所用事物:声音、气味、感觉……甚至是自己。一直到那已经被遗忘了模样的声音出现,才让生死间的模糊界限变得清晰可见。
烦乱的冷气流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看到周围的黑暗退了颜色,回到属于它们的阴暗角落。此时她正和黑衣男子默知站在一处有着淡黄色光亮的地方,周围是天然的石壁,那种昏黄的光亮正是一种奇特的石头发出的。那只红色蜈蚣来到这里后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激动地摇晃起身体向其中一条支路迫不及待地奔跑了起来,默知则领着奇文向另一条道路行进。在这个如巨大迷宫般的地方绕了一段时间后,奇文已经完全不记得她行走过的路线了。其间没遇到其他人,这座诺大的迷宫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奇文却感觉在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舒服。
默知走到一扇棕红色的木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让奇文进去。
“你现在这里等一下,虫皇大人要亲自见你。”
说完,默知就离开了,留下奇文一个人坐在房间仅有的一张木床上。看着这个几平方米的小房间,奇文轻轻出了一口气。她好久没有坐过床了。而且她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松地逃了出来,没有遭遇追杀和阻拦,连皿暗的人都没有遇到,有点过于轻松了。之前那只蜈蚣费力地在地上画了几个字,她知道影潭中一位叫虫皇的大人物看中了自己,想让她加入影潭。原本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中途逃跑的,但没想到那个男人的能力直接就把她带到这个迷宫里来了,要是乱跑的话很有可能永远也出不去。而且她发现这里的环境要比皿暗好的太多了……还有床……,要是自己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奇文去开门,同时戒备起来,害怕她刚刚把门打开就遭到袭击。一只手抓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挡在身前,奇文缓慢地把门打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