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虽说骗局老套,但仍有人屡屡受骗,令人痛心疾首。为警策世人,故而记录了这段屠夫不愿向人提起的往事。
人所共知,屠夫是有些实力与派头之人,曾任大雅集团公司总经理,退居二线后无所事事,喝早茶则是他唯一的耆好。他以为茶是一种文化、一种气节、一种情趣,有增进友谊、调节心态、修身养性之妙。每天早晨起床洗漱之后,必去之处便是江陵茶馆,这个茶馆老板曾是他的部下,受过他许多关照与恩惠,为他设有专座,走进茶馆自会奉上一杯江陵正宗特级毛峰。他抬起右手用大指和十指捏住杯盖,慢慢在茶杯边荡上几下,再用左手将茶杯端起右手托着杯盖,轻轻一吹呷上一口,倍感心旷神怡,情不自禁地吟起画屏上的诗句:“香出花上露,水汲石中泉。蝶恋花儿蜜,客闻毛峰来……”尔后微眯着眼摇晃着头吟出一首《江陵思茶》:
天赐江陵一清泉,琼浆玉液洒人间。
云雾飘渺绕山峦,人吉地灵润万千。
日月乾坤聚一壶,万事皆邀茶为先。
毛峰雅韵品犹酣,胜过老君一仙丹。
……那个惬意劲儿自然无语言表。光阴似箭,风云突变,如此潇洒忽成过往烟云,一夜间如从二线坠入深渊。风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早上退了休,晚上如立秋,气温渐渐地转凉,凉进他心头,失去了昔日的风光,老板也难免视力下降,也就没有白喝的早茶。老板下了最后通牒,从明日起专座保留茶钱照收。他心头犯起嘀咕,只怕这专座也将摇摇欲坠。他是极好面子之人,失去专座犹如失落,那不让人笑掉大牙吗?没有白喝的早茶就自己端着茶杯去喝,品的就是那个风雅,玩的就是那个情趣,争的就是那个气节,好比如今有一些人,即使不屙屎也要占着那个茅坑。
那天他与往常一样,端起茶杯,哼着小调,“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悠然自得地朝江陵茶馆走去。拐过三岔路口时,忽见街边围了一大堆人,便自言自语地说:“大清早有啥稀奇,吃饱没事干专瞅热闹。”他也好奇地凑过去,见一汉子,络腮胡,高个儿,40上下,操江浙口音,能言善辩,一副狡诈的眼神,手拿一包装精美的盒子,大家都猜不中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看了看盒子上面的英文CHIP,若无其事脱口而出:“芯片”“啥子芯片,有何用处,咱们一窍不通,警防上当受骗……”那些围观者七嘴八舌悄然离去,他却还是傻兮兮地站在旁边。这边远都市竟然有识得外文之人,那手持“芯片”者为之惊讶,也为这诱饵有鱼上钩而欣慰,如若再施小计放些烟沫定会手到擒拿,走到他跟前恭敬地问道:“先生贵姓?”“咱姓屠。”“屠先生,我叫龙三,他叫赵五,认识你三生有幸啊!”“天下一家,人人皆兄弟嘛!”“哎哟,屠先生呀,看你就是个有学问之人呀!瞧,这模样还是个当官的吧!”“官倒也当过几天,只是这个还算不上啥学问,懂点皮毛而已。”“屠先生很谦虚哪!你还会高升的呀!”“咱退休了还能往哪儿升,再升就该上火葬场了。”“你真幽默,是个人才呀!”“啥人不人才,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这不一边喝茶了。”……
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天花乱坠,大有一见如故之感,但龙三还是巧妙地引入了主题。“请问屠先生,中国银行怎么走呢?”屠夫没有多想更不知已步入骗子的圈套,自以为举手之劳,说:“这条街走出头往右转过红绿灯口便是。”他正欲离开那人叫住他,说:“屠先生,帮我们带个路好吗?”赵五与龙三同行,站在旁边为龙三帮腔圆场。俗话说:帮人帮到头,送佛送到西,只当是散散步,多走几步也无妨,欣然答应带他俩走一趟。才走几步他忍不住又问:“这芯片,到底有啥用,找银行干啥呢?”谁知龙三等的就是这句话,便故作神秘的海吹起来,为行骗埋下了伏笔。“屠先生有所不知,这芯片的用处可大哪,它能控制银行的整个系统,是计算机的中枢神经,关系到银行的正常运作……”他听了这一番话,杞人忧天好奇而关切地问:“这么重要的芯片,怎么不派专车护送呢?”
“这是我们专从国际数码原件集团弄来的,目的是想赚几个钱,用专车护送那不就露馅了吗?”
“噢——能赚多少呢?”
“从公司拿只花了两万元,卖给银行五万元,返给行长一万元,你说能赚多少钱?”
“啊——这单生意净赚两万元合算。”
“看你这人很耿直,上山打虎,见人有份,钱收了送你五百元作为跑路费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
谈笑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国银行门前,见开门时间尚早只好在门外等候。赵五说:“你们等着,我去方便方便。”屠夫仍在想那神奇的芯片,毫不在意别人方不方便。这时候,龙三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儿拿出手机,“嘀嘀嘀——”地按了几下,放在耳边听了一会便大呼小叫:“喂,是刘行长吗?我是龙三哪!”也许故意按下了免提键,旁人听得一清二楚,“芯片带来了吗?”“带来了,真不好找呀!多亏屠先生呀!”“哪个屠先生?”龙三侧过身问:“屠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咱叫屠夫。”“他说叫屠夫。”“哦、哦——咱知道,是江南屠宰集团公司的屠总,咱认识呀!那就请屠总接电话好吧!”他从龙三手上接过手机,并没有弄清对方到底是谁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是刘行长吗?”“是的,是的,屠总啊!哈哈,咱们平日没啥交往,但咱听过你《关于自动化屠宰创新的主题报告》,屠总,大名鼎鼎喔,久仰、久仰啊!”屠夫听了这番夸赞之后,顿感飘飘然,不知所云,稀里糊涂,故作谦逊,说:“刘行长过奖了,鄙人空有其名,惭愧之至呀!”“屠总啊,咱还在麻河参加一个会战,你陪他俩先去江陵茶馆坐坐,咱回来就马上赶过来,中午咱请你喝两杯如何?”“那好、那好啊!”
三人谈得更加投机,都觉得相见恨晚。来到江陵茶馆沏上茶,喝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颇有绅士风度的样儿说:“失陪一会儿,去趟卫生间。”龙三点了点头作了个恭敬的手势,说:“随意吧,不必多礼!”龙三暗自高兴简直天赐良机,赵五趁机将事先准备好的迷幻散放到了屠夫的茶杯里,动作干净利落没有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再说这雅间里只有龙三与赵五,本就一丘之貉还能有啥差错呢?他从卫生间回到座位上似乎肚皮空了,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阵猛喝,坐了不多时屠夫果真有飘飘欲仙之感。骗子常用的是一种亦称“三唑仑”的“迷幻药”,服了这种药使人休眠产生幻觉,神情激动,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失去控制能力,甚至任人摆布,什么都敢干,无所顾忌。
这时龙三的手机骤然响起,拿起手机喂了一阵之后,突然“哇呀——”一声惊叫着问:“什么、什么?伤势严重吗?有危险吗?我马上赶回来!”放下手机龙三焦急万分,一副无奈的样儿面带歉意对屠夫说:“屠先生,实在对不起啦!我老婆出车祸了要做手术,得马上赶到市医院去,这芯片就拜托你转交给刘行长好吗?”龙三急得火烧眉毛,急忙把那个装有芯片的盒子交给屠夫,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五百元钱递给屠夫,又说:“这是给你的跑路费。”“这多不好意思,咋个要得呢?”他象征性地客套了一番,不客气地收下了钱。说罢龙三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茶馆,刚出茶馆又突然折了回来,愁容满面地说:“屠总,你的确善良耿直,反正咱也来不及回家取钱,干脆这单生意咱按原价让给你,权当是交个朋友吧!”他想既帮人解难又能赚两万元,贪财心往往使人失去理性,智商降低,外加迷幻药的助力,脑子里充满金钱的诱惑,果然毫无戒备,言听计从,神秘兮兮地回到家避着老婆拿了存折,乐哈哈地到银行取了两万元交给龙三,而且还不断地感谢龙三对他的信任与厚爱。
他怀揣那个神秘的芯片,在茶馆里左等右盼,喝得肚子胀,等得心头慌,望眼欲穿,也不见刘行长。他猛然想起龙三留给他的手机号码,拨打刘行长的手机立即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又拨龙三的手机也是关机,再拨仍是关机。他心头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匆匆跑到中国银行询问,银行的人说刘行长早就调走了,从没听说在外面买芯片。他这才恍然大悟,八成上当受骗了,额头上汗珠直冒,仿佛手脚都在颤抖。他是有点城府之人,没有多问也没有当众栽倒,带着悔恨与悲愤拖着沉重的步履跌跌撞撞回到家,慌忙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居然是半块“鹰牌”肥皂,这“鹰牌”肥皂市面上还不多见,或许也是一个新产品,只是并不值几文钱。
是呀!银行计算机芯片,岂能随意在社会上买卖呢?两万元买了半块“鹰牌”肥皂,气得七窍生烟,痛定思痛,后悔莫及,在心头忏悔与自责。其实,警惕上当受骗,最好是切记天上不会掉馅饼!他老婆深知指责与埋怨于事无补,仍以“蚀财免灾”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愿他少一点好奇与贪财心多一些警惕性。正在这时,常常装神弄鬼的“乌大姐”,慌慌张张地跑到屠夫家里,大言不惭地说:“我早就算到你要蚀财……”“你咋个不早说呢?早晓得把两万元交给你,至少还能给一块‘鹰牌’肥皂,说不定还能返一万元作为回扣是吗?呸——收起你那套鬼把戏吧!人人都知道了才说早算到了,看你这模样儿不像周公转世投胎嘛!怎么也‘未卜先知’喽!你是不是还想说:不蚀财,便失腿?”乌大姐尴尬而茫然地反问道:“你咋知道的,难道你也学会忽悠人了吗?”
欲知屠夫被“宰”乎?且看屠夫与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