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风波渐渐平息了下来，时间一转也快到年下了，天气愈发的寒冷了起来。江子渔整日里恹恹的在屋子里，恨不得一天都缩在炭盆旁。
“怎么了？”南怀风从下了朝回来便有些愁眉不展，江子渔抱着汤婆子下了软塌，低声问了一句。
南怀风将几张加急信件递给了她，解释道：“最近西边战事吃紧，今年刚选挑出来的武状元年岁太小，还不适合带兵，我这正愁着派谁去镇压呢。”
今儿早朝上他也提了这事，那些老臣竟是劝他派人去谈判求和，这有什么好谈的？合着那些人在边关抢了一通，他还要放低身段求和了？楚国乃是泱泱大国，跟一个部族求和，那周围的小国岂不是都要上了天？
为这事南怀风气的不轻，那些曾是武将出身的公侯竟是没有一个敢去的，对付西戎那样小部落，还要他亲自带兵前去镇压不成？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魏国公么？”江子渔也知道如今朝中最缺的就是武将，魏国公手下有个虎贲营，想来应该也有能带兵打仗的好手才是。
南怀风一边翻着奏折一边摇头：“虽说魏国公之前是倒戈了，可我心里总是不大放心他。况且他若是离京，魏家无人压制，太后指不定要起什么风浪了。”
“我已经让卓崇带着五万人护送粮草先去边关了，眼下缺的是个能镇住场子的人。”禁家军中倒是有几个小将军还可以，但是官职都不高。
当初太后压着不让封官职，只是给了厚赏，说什么忌讳功高震主一类的话，应是拖得南怀风没有机会给他们抬高官职。
如今起了战事，守在边关的那些老将军一个个目中无人，随便派几个无名将军，哪怕是他身边出去的，山高皇帝远，他们也不会真的忌讳。
江子渔坐在一旁拖着下巴帮他想着合适的人选，这头晨星却是领着前来拜访的江一白过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大理寺出事了？”南怀风揉着眉心，江一白若是来叙旧的，也不会在还未休沐的时候来，定是有事了。
江一白摇了摇头，微微瞥了眼自己的妹妹，随即抿唇开口道：“我想去边关。”
“嗯？”南怀风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奏折不确认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江一白眼中有着一抹坚定，十分认真的又说了一遍：“我想去边关。”
南怀风从没想过让江一白去，毕竟子渔很看重这位二哥，他也算是子渔的娘家人了，让他去边关那么贫苦的地方，子渔能同意？
“二哥，你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虽说眼下是没有选好人，但也不用折腾你过去一趟，这一走不在边关住上几个月是回不来了。”江子渔也不大愿意她去边关，她是存了私心的，想让江一白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当他的文官，日后照样前途无量。
江子渔当初劝他入仕，不就是为了不让他在刀口上饮血么？
江一白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想要去边关无论如何都要过妹妹这一关，只能如实交代了：“百里寂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江子渔神色如常没什么反应只是眼底有些晦暗，倒是南怀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解散了组织，我想帮他把身份变一变。”江一白眼中的神情有些说不清楚，江子渔抬眸看着他，微微皱眉：“二哥，你和他之间，认真的？”
“出于兄弟的立场，我也该帮他一把。百里寂以前过的很不容易，他原本的身份是个奴籍，后来的身份也都不光明磊落，我想给他一个能够生活在阳光下的身份。”
江一白也说不准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他一定要去边关，带着百里寂一同前去，把他从杀手伶人的身份，变成保家卫国的将士。
“那干脆让百里寂自己去好了，他功夫那么高，也不会出事的。”江子渔心有戚戚，这个百里寂可真行，竟然真哄得她二哥再度捡起了刀。
“其实我也觉得文官不太适合我，可能是我……”江一白还试图辩解，江子渔却是不听他的，披着狐绒斗篷便出去了。
江一白还想追着解释，南怀风淡淡的开了口：“你让她好好想想吧，如今她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去边关吃苦冒险，她心里断然是不会好受的。”
“上次的事，你都看到了吧。”江一白也不避讳什么了，南怀风在去行宫前，曾去找过他。正好撞见了百里寂亲他，虽然南怀风当时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可随后他就把盯着瑞王的任务交给了百里寂，若非是知道了，他怎么会轻信一个杀手？
南怀风也不隐瞒，伸手给他倒了杯热茶，示意他坐下说。
“子渔有他的顾虑，她并非是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担忧你的以后。”南怀风看的通透，百里寂若非是喜欢江一白，子渔才懒得管他跟谁在一起呢。
每次跟子渔提起这事的时候，她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不愿意的。
“我知道，我也没说日后一定跟他在一起不是？王爷，你帮我劝劝子渔吧。”江一白也是了解她这个妹妹的，她认准了的事，旁人谁也说不动，除了南怀风。
南怀风幽幽的叹了口气，放下茶点头应下了：“劝不劝得动不一定，但你最好还是想清楚，要日后真和百里寂一起，子渔怕是真会提着刀砍了他的。”
“嗯。”江一白心里也是纠结，他自己也不清楚对百里寂是个什么感觉，当初他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朋友，直到百里寂亲了他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江子渔独自坐在回廊里冷眼看着园子里的萧肃，如今已经入了冬，除了冬菊还在绽放着颜色，余下的都蒙上了一层冷寂的灰色。
“不冷？”南怀风抱了个新灌好的汤婆子给她。江子渔接过手，把微微有些凉的汤婆子放到了一旁，摇摇头，道：“还行，我二哥走了？”
“嗯，走了。”南怀风没急着说什么，而是直接坐到江子渔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盯着院子里的景色发呆。
过了一会儿，江子渔才缓缓开口：“百里寂过去的身份抹不掉，若只是江湖中的杀手倒也罢了，偏还是江南一带的名角儿。有些人只要一查，便能查的一清二楚。二哥若是同他在一起，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受闲言碎语了。”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你二哥也不是个孩子，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么？”南怀风低声说了一句，江子渔微微垂眸——的确如此。
可她还是不想成全百里寂，二哥拿前途换他光明磊落，可他能跟二哥过一辈子的日子？一起抗住流言蜚语？
“这件事你就由着你二哥吧，瞧着百里寂对他也算用心，当初仅凭着你与江一白的几分相似，就帮了你那么多。”南怀风难得开始旁人说好话。
江子渔冷眼看他，忍不住淡淡的嘲讽：“可倒是看上的不是你二哥。”
南怀风摸了摸鼻子，伸手握着她的手，说道：“不是，这不是说你二哥去边关的事么，怎么扯到我二哥的头上了？我二哥年幼夭折，不过就算他喜欢男人，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江子渔翻了个白眼，倒也沉下心思想了想南怀风的话，百里寂当初的确因为二哥照顾她不少，可这也不能成为她让二哥去边关的理由啊。
“你二哥可不是泛泛之辈，当初进大理寺不少人可在背后说他借着你的关系，他多有本事的人，你想让他一直在京城中，被人看不起？”
南怀风继续慢悠悠的说着，江子渔的耳朵微动——她二哥自然是厉害的，独自一人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
“你也别挑着好话说了，我二哥都能让你来劝我了，可见他心意坚决。”江子渔也不是傻子，她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自是希望二哥日后安安稳稳的在京城，娶妻生子享受人伦之乐。而不是跟着百里寂一起，受人冷眼冷语。
可若江一白执意走这条路，她是无论如何都支持的，大不了杀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就是了，总要让二哥安稳的过日子才是。
南怀风看她眼中泛着杀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你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江子渔没告诉他自己心中那点心思，不然南怀风肯定又要说教她。自从跟南怀风在一起后，似乎自己都很少动手杀人了。
“你二哥的事你让他自己拿主意吧，你有关心他和百里寂的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夫君。”南怀风一脸幽怨的看着她，江子渔侧眸有些不解：“你怎么了？你如今担忧心烦的事，我二哥也替你解决了，你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这个事了。”南怀风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微微往前带了带，而后低头覆上她的软唇，周围寒风轻吹，可怎么也吹不散廊下的一抹春意。
南怀风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加深了这个吻，动作温柔细致让江子渔涨红了脸。
“这样子才可爱。”过了好久南怀风才松开她，瞧着她嘴上亮亮闪闪的，脸颊上也升起了一抹红晕，忍不住开心的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江子渔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绷着脸回了屋子，南怀风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角，他可没错过子渔刚刚眼中因为害羞而有的惊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