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张春霞16岁了。由于成绩不够理想,她考进了一个末等高中。读了一年后,便辍学了。家里没有什么钱,够她上完学,弟妹还在上小学。家里的堂屋,昏暗不已,只点了一个灯泡,微弱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张老太的遗照,摆在水泥墙上和蔼地笑着。本来有两个灯,张志远从来不会点亮另一个灯泡。
张志远坐在长椅上,披着一件军大衣。他的个子不算太高,却很有威慑力。对于女儿,他很少管,自己在工地上上班累死累活家里永远这么穷。看看香山其他人家,都在城里买房子了。“你也知道,家里没有什么钱,我在外面帮别人做工,一年也挣不到几个钱。”张成远的眼眸,灰色的且没有光泽。“爸爸,你想说什么?”春霞看着苍老的父亲,手不住的颤抖。小材坐在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动画片。“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打算把你嫁给隔壁村的阿军,他家里很有钱是做老板的!到时候我们家就好了。”春霞听说过罗小军,他家父亲是包工头,他离婚过一次的。李晓梅的手里拿了一盘瓜子,靠在门框边上。她的头发,扎在脑门后,身上的土布衣服上有零星碎花。张成远默不作声,看着妻子。“你要多想着父母,我们养你那么大,难道白养了吗?就算养个猪还有几个子儿呢”李晓梅笑着,用粗糙的手指剥开瓜子儿,丢进发黄的口中。“爸妈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理解父母!”张成远心中有些沉重,他不愿意自己的姑娘被盲婚哑嫁,但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不容乐观。他转过身去,不愿意看春霞。他瞥见了小材,他才九岁,春娟11岁。在香山,每一户人家都要有一个男娃,不然人家会笑话的。小材以后娶媳妇儿怎么办?在香山这边,娶媳妇要花大价钱的。家里现如今连2万块都没有,以后还怎么给他娶一个漂亮又有文化的媳妇儿?还有呢,小材要培养成为高材生,以后上大学。至于春娟,以后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激动万分。“春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就是个黄道吉日,到时候你们俩就办酒席。”他心中觉得,自己的想法对女儿是好的,到时候可以让她不用像自己一样劳累半生。
“我不要姐姐结婚啊!”春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李小梅冲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我不嫁!为啥要我嫁给罗小军家,就是他家家财万贯,我也不稀罕!”“这个家我做主,你非嫁不可!我们是你爹妈”张成远铁了心要让春霞嫁过去,心里便不再难受了。他觉得自己没本事,别人家有钱能让春霞过上好日子。
六月十四晚上,春霞呆在自己房间里,她几天没有出门了。她心急如焚,到了日子自己就要被嫁过去了。小屋里挂着红色的气球,床单被统一换成了红色大囍字儿。明天她就要结婚了,和一个陌生男人,那个男人还离婚过的。听姑姑说,以前她把自己的老婆给打跑了。要是自己嫁过去,说不定天天挨打家人也不会管自己的。黑色大柜子上,一顶金灿灿的流苏风冠熠熠生辉被装在红色盒子里,还有一对金色石榴耳环也用红色盒子装着。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罗阿军,我不喜欢他。她拿起镜子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张鹅蛋脸,眼睛是斜长的桃花眼,鼻子有些踏下来,眼眸很有光泽流波婉转间煞是动人。乌黑的长发披肩,垂到胸口来犹如瀑布。就是嘴巴有点龅,像外面凸出来。“爸妈一心想把我嫁给有钱人,换那十万块的彩礼钱,没办法了。”她翻身从床上越下来,穿好凉鞋,把头发挽了个髻。春霞没有出声,她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黄色书包,拿走了自己攒的四百块钱。她仔细找了几件换洗衣服,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小屋子。只放了一张床,还有一台打米机,一个80年代的黑色大柜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摆饰了。她突然看到了柜子上的首饰,在昏黄灯泡的照射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她犹豫了一下顺便把凤冠耳环取走了。
天已经掐黑了,四下无人。父母都在里屋休息,不会来看她的。“妹妹,我走了!”她在心里默念,弓下身子蹑手蹑脚出了门。天黑蒙蒙的,她不敢拿手电筒。春霞把鞋子放在包里,悄悄地摸出了张家大门。家里的大黄狗拴在院子里,看到了她黝黑的身影没有出声。
她十分害怕,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出过远门。自己一走,天地这么大,不知道哪里才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如果被爸妈抓回去,又是一顿狠狠地打骂。这时九点过,香山的房子还有灯光。张家房子附近只有一户人家,她避开有人的地方,一路往后山小跑。她打算跑到小山再到镇上,从小镇上藏到第二天坐车去大城市里。。“也不知道爸妈追来了没,我要跑快点了,我要和家里划清界限再也不回来了。”她的头发自己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依旧没有停下来脚步。一路上她听见了蛐蛐叫和树上的知了叫声,在炎热的夏天让人心烦。农村的夏天,就是闷热伴随着经常停电,也不会有凉爽的空调。在她的记忆中,父母经常在忙碌个不停,家里还是很贫瘠。自己家,还养着三个孩子,全靠张成远一个人打零工过活。想到这些,她突然踩到什么摔了一跤。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她赶快爬起来直径走了。她的脚,已经有些麻木了。在漆黑的夜里,一个小姑娘摸黑走向一个花花世界。她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