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衣似是一愣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瞪大，唇瓣翕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到底是动了动没出声。
沈钰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她全都知道！
小白衣到底是走了，带着那一群骨干都走了。
原本热闹的戏班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那些留下的人知道小白衣和那些人为什么要走，却没明白沈钰为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他们走。
而最为关键的，这些留下的人也并不是不想走，而是……
他们还没有那样的资历被挖墙脚！
沈钰想到着轻笑了一下，这一声笑倒是让少帆反感。
“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你知不知道那小白衣为什么这个时候走，他们……”
“我知道！”
沈钰的话倒是让少帆一愣。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他心中震惊，不是震惊她竟然什么都知道，而是震惊她既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将那些人放走！
“那你为何要放他们走！”
他到底是问出来了。
沈钰又笑了笑这才看着他：“不放他们走，你又有什么办法能留下他们？”
少帆一时被她问的语塞，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既然去意已决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留不下的！可即使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还是倔强的吼了一句：“就是关也要把他们关在这！”
沈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已然是颇有些无奈：“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
说完直接对刚刚去喊她的那个人说道：“去将戏班剩下的人都找过来，考核正常开始！”
那人显然一愣，明显没有想到都这个情况了她既然还要继续考核，于是偷瞥了一眼少帆。
后者也是不解几步跑过去挡在她面前。
“考核？沈钰你是不是疯了？小白衣他们走了戏班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这个时候考核是想将这些人都淘汰了吗？”
话刚落音，却没想到沈钰忽然面色一冷。
“没错！”
她
丝毫不顾忌少帆脸上的诧异，仍旧继续说着。
“小白衣走了又如何，没走又如何！我今天本就是要考核的，不合格的人就是要被淘汰，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
“你……”
“我说了戏班不养闲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养闲人！”
她眼底的杀伐果断让少帆一愣，只那么一愣神，身旁的人便在沈钰的示意之下，将剩余的所有人都招呼了过来。
此刻院中，熙熙攘攘的站着二十多人，大多面庞都比较稚嫩也有比较大的人。
沈钰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将这些人都一一打量了去。
这些人在来之前就已经隐隐约约的听说了沈钰在院子中和少帆的那一番对话，当下一个个的都面露忧色，觉得自己被留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着这一院子的人，沈钰沉沉的叹了口气，也没多说废话直接道：“从你开始吧！”
站在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显然一愣，局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后面的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同情他，一个个的都压着头默默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那男人无奈只能去看少帆，后者见他那样已然有点恨铁不成钢。
“愣着干什么！二当家的只是考核又不是要吃了你们，挑一首你们最拿手的戏，只要让二当家看出你在努力就可以了！”
他很显然是在宽慰他们，也在变相的阻拦沈钰。
沈钰虽知道但却不言语，因为她自由打算。
果不其然那人听了少帆这一番话，虽然心中还是没底气，但到底是已经开始唱了。
先是用手捏着嗓子清了清，调整了音调这才开始。
只一声沈钰便皱了眉头。
这人唱的是戏班之中最最简单的一首，当初沈钰打算入股的时候，就已经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回春戏班中所有的戏，也在后面舞台演唱的时候，留了一心。
现如今每一首大概的旋律她都是知道的。
可这男人一开口就是不对。先不说别的，光是音调才刚唱了两句就走了不知道多少个音，大概是紧张声音都一直在颤，到后面干脆是忘词了。
此刻正尴尬的站在原地，脸羞的通红。
眼看着他这么没出息连最简单的一首都唱不好，少帆直被气的脸颊爆红。
他余光瞥了一眼沈钰，果不其然后者的脸色很是不好。
他似乎已经是知道了他的命运，连赶在沈钰之前开口：“没用的东西！平时比这再难的都能唱好，怎么今天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师傅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那人听了连连点头：“对不起大师兄，我……”
“还不赶紧下去接着练，别在这碍眼！”
少帆一挥手就要将他打发下去。
那人也是一个小机灵鬼，知道他这是在帮他，当下也不敢耽误赶紧就要退下。
可刚一迈脚，沈钰却发话了。
“先去找账房结算三个月的收入吧！”
话落音那人直接愣住，呆呆的看着少帆。
少帆确实眉头紧皱，任命一般的闭上眼睛，良久还是忍不住再争取一下。
“他的实力我再清楚不过了，刚刚不过是因为太紧张的原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一定会给你惊喜的！”
沈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她似乎也在思考。
视线略过看向他身后，她发现大家也在看着她。
良久她终是开口：“机会就只有一次，既错过了便只剩下遗憾了！”
说完看也不看那男人便直接道：“下一个！”
有了刚刚第一个做榜样，后面的人对于这场考核的慎重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虽都紧张，可像第一个那般走音忘词的却少了很多。这一轮考核下来，几乎是刷了一大半的人，原本二十几个到此刻就只剩下不过十个人。
看着戏班上下竟就留下这些人，少帆差点没被她气死。
“沈钰！”
他很少会叫她沈二当家，除了阴阳怪气的时候。
此刻他瞪着她，似是已经气的极致。说话间竟又忍不住的翘起兰花指，指着她。
“你一下子刷了这么多人，若是让师傅知道你就等着挨训吧！”
话刚落音院子入口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响。
“我已经知道了！”
当下沈钰和少帆具是一惊，纷纷看向声源处。
就见老班主竟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竟多的几乎要将黑发吞噬。
少帆和沈钰皆是一愣。
沈钰愣在原地没动弹，倒是少帆最先回过神来：“师傅！”说着小步迎了过去。
大约是何冲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老班主的精气神竟大不如前。
少帆搀扶着他缓缓向椅子走去。
“师傅，您不是闭关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
沈钰本以为他第一句话便是要告状，结果却不是。
老班主摆了摆手坐了下来，视线在他和她的身上流转一翻后才开口。
“我若是再不出来，怕是这戏班都要没了！”
沈钰闻言下意识的觉得老班主在怪她，于是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倒是少帆开口：“师傅是何冲！是何冲见生意做不过我们，便耍尽心思。先是勾结官府的人来压制我们不成之后，就偷偷的出大价钱把我们戏班的台柱子全都抢走了！”
他说着满脸气愤，倒是沈钰微微一惊不由得抬眼看向他。
她的目光被老班主逮住：“是这样的吗？”
这话很显然是问她的。
沈钰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说什么就见少帆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随后抢着她一步又说道。
“可不是！她把我们的台柱子都抢走了，留下了一群整天好吃懒做的人在戏班，二当家这才把他们都赶走了！”
他这竟是在给她解释。
沈钰又是一惊，忍不住又看向他。
老班主又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一点小心思又怎么能逃得过他呢。
当下没好气打了他胳膊一巴掌：“我是问二当家不是问你！”
少帆……
这才讪讪的退到了一边。
沈钰顿了一秒却并没有打算顺着少帆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坦白。
“少帆说的没错，那些人肯定是何冲捣的鬼。可若是我也使点小心思可能还会留下来。”
老班主听她这话不由得挑起了眉头：“那你为何不将他们留下来。”
她偷撇了一眼少帆，后者已经被她气的直翻白眼，可她却并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我自然不会留下他们！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他们这一次会因为何冲许诺的那点好处背叛戏班，那么下次就还会有张冲，李冲，王冲！总有一次我留不下他们！既如此还不如当机立断，他们要走那就放他们走好了。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地方竟找不出别的唱戏的人了？”
她说完现场一阵沉默。
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一般，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少帆一直在偷瞥着老班主的脸色，就怕他一时恼怒怪罪沈钰。
正当他纠结着要说些什么来结束着可怕的安静时，老班主忽然开口了。
“说的好！”
沈钰一愣：“啊？”
一脸不解的看向少帆。
后者也是一愣，就听老班主站了起来对着仅仅留下的那些人道。
“你们听到了吗？就算没了那些人咱们回春戏班也不会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