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秦卿云同别的妃嫔一起涌入内殿的时候,里面几乎已站了一半的女子,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只因离得较远,卿云听不清她们交谈的内容。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挤了进去。
左右两边还是上午请安时的陌生面孔,但此刻,她打算同她们打个招呼。
卿云将脸转向左侧,对着身旁女子微笑。这女子也回笑,道了声:“姐姐早。”
卿云一乐,心想终于碰到个比自己年龄小的昭仪了。这一路上,别人对自己“妹妹”“妹妹”的喊着,可让她郁闷极了。
她又面朝右边的女子,对其含笑。
这女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卿云一眼,点了点头,没有想说话的打算。卿云见了,不想自讨没趣,悻悻的将头转了回来。
只是,秦卿云有所不知的是,右侧这位女子此时格外紧张,紧握的手心正不断出汗。
这女子,即是宋玲珑。
她虽一直平静的站在秦卿云右边,面无表情,但脑海中却不断回忆着三日前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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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宛然阁。
“娘娘,袁公公求见。”宋玲珑正在主阁,给一把团扇绣上牡丹纹饰,侍女春燕忽然进屋向她禀报。
“袁公公?”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嘀咕道:“这老狐狸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知今日来我这里又要作什么妖。”
“唤他入内。”待她将扇上最后一朵单瓣牡丹绣好后,才准许侍女让胖太监进来。
“娘娘别来无恙。”尽管在外面等了很久,胖太监还是满脸堆笑的问候宋昭仪。
宋玲珑对眼前胖太监肥头大耳的样子有些反胃,冷冷开口道:“不知袁公公今日来我这宛然阁所为何事,本昭仪可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
胖太监抬头看向宋玲珑,却发现她根本没在看自己。
他清咳了一声,道:“既然娘娘也是爽快人,那奴才就直接说了。”
宋玲珑没吱声,自顾自的欣赏起刚才完成的绣扇,那扇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扇柄末端的流苏也随着她的转动而轻轻飘舞,将扇子的古韵又多衬了一分。
袁公公顿了顿,瞅着宋玲珑两边的侍女,偷偷使了个眼色,打发她们下去了。
“……情况就是这样,不知娘娘可有意愿参与?”
胖太监说完这一番话时,宋玲珑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许久说不出话。
“敬妃娘娘果真有此意?”她扇动绣好的团扇,想用凉风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
胖太监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娘娘,奴才怎敢对您妄言,此事千真万确,都是敬妃娘娘亲口吩咐奴才的。”
宋玲珑拿不定主意,仍然在做心理斗争。
此事若成,自然可以让自己的位置更稳固,甚至有希望成为“九妃”;但若此事败露……
胖太监不紧不慢的在一旁等候,依他的盘算,宋昭仪一定会答应。
其实说起来,宋玲珑和鲁曼儿算是同一类人,都工于心计且唯利是图。
只是宋玲珑行事低调、小心谨慎,而鲁曼儿张扬高调、心高气傲。
“此事你有几分把握?”宋玲珑放下手中绣扇,郑重地盯着胖太监的眼睛,仿佛想看穿他一样。
那胖太监虽然丑陋,但涉世极深、见多识广,面对宋玲珑凌厉的眼神,丝毫不显慌乱。
他知道尽管宋昭仪是在对自己问话,但其实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问鲁曼儿有几分胜算。
“八成。”胖太监没有绕弯子,用手比了个数字,直截了当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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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请安的声音突然传入宋玲珑的耳朵,打破了她的思绪。
卿云注意到身旁的那位“冷面美人”身子一震,略感意外,还在好奇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心惊。
殊不知,此女心里谋划的正是陷害她秦卿云的事。
“皇后免礼。”太后的语气同早晨一样,散发着高处不胜寒的气息。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卿云也跟在众妃嫔中,客套的行起屈膝礼。
“免礼。”太后摆摆手,吐了这两个字。
卿云起身时,只觉傍晚的流程和早上有点不同,好像少了些什么。
趁着太后停顿的间隙,她想到了:这大殿之中少了两个重要人物!
皇太后扫视一遍众女,怒目道:“半个时辰前,左公公前来告诉哀家,说这孟婕妤在住处受了惊,病了。”
众妃嫔闻言皆大惊,殿内传来一阵骚动。
太后一旁的公公见此情形,喊了一声“不得喧哗”,才让这殿内重新恢复宁静。
“哀家已命怀安长公主去‘避风轩’看望孟婕妤了,具体情况哀家也不得而知。”太后目光如炬的盯着众妃,想看出些端倪。
但殿下妃嫔也都面面相觑,表现出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卿云刚才发现的缺席之人,正是怀安长公主和孟婕妤二人。她在心里寻思,这孟婕妤上午还好端端的坐在殿内请安,怎么突然就……
卿云没注意到,身旁右侧的女子此时长舒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也稍松了些,像是心里的图谋没有落空。这女子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自认为外人绝不可能看破她。
“启禀太后娘娘,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是臣妾的疏忽。”似是见这大殿内气氛过于压抑,皇后恭敬的上前一步,向太后认错道。
“疏忽?”太后不屑地看了皇后一眼,没给她好脸色,道:“你可知这‘疏忽’会造成什么后果?”
皇后低着头,刚欲说“臣妾……”,话头便被太后抢了。
“若是孟婕妤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孙儿可怎么办?”
皇后未语,呆立在殿中。
“虽说吾儿已有子嗣,但这也毕竟是吾儿的骨肉……亲骨肉!你们懂吗?”
太后说到激动处,脸气得通红,又咳了两声,显然是呛着了。
一旁的公公赶忙捧来一杯温普洱,小心翼翼的服侍太后喝了下去。
半晌,太后的气色才渐渐恢复。
皇后见她心情稍有平复,柔声道:“太后娘娘,臣妾即刻命人彻查此事。希望您也别太悲痛忧虑,伤了身子。”
“那就有劳皇后了。”太后叹了口气,又将难题抛向众妃嫔:“对了,诸妃嫔若有对此事知情的,也尽可禀告哀家。”
殿中的女子小声议论了两句后,皆摇头表示此事与自己无关。
“罢了,都退下吧。”太后见此,也深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打发这些女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