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魏无羡要化作厉鬼……啊……”
“哼!”温晁望着魏无羡不断坠落的身影,不屑一顾:“我们温家派了多少修士去围剿,你可曾见过一个回来的?”
隐约间,这便是魏无羡听到油腻不堪的温晁最后的话语。
我不甘心!
无边恨意从他心中升腾而起,紧接着便是身体猛然砸入地面,支离破碎般痛苦。
好疼,不知昏迷了多久。
魏无羡浑身软弱无力,他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摔死,难不成是上天庇佑?
但跟死也差不了多少,肋骨折了几根,腿失去知觉,若无人救助,用不了几天,自己也该和周围层层叠叠地尸体落得一样下场。
身边,一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半张着嘴用空洞无神地眼洞注视着他,在他周围,是无数腐烂或只剩白骨的尸山。
魏无羡尽力想爬起来,左肋一阵痛楚,激得他不由呻吟出声。
他拾起一根不知哪位仁兄的大腿骨,强忍伤痛撑起身子,心道:“看来温晁说的没错,尸体里有不少穿炎阳烈焰袍的,该是温家派来围剿乱葬岗的人,没错了,只是……”
周围阴森诡谲地气息仿佛闻到生人,层层叠叠缠绕住他,天不怕地不怕地魏无羡打了个寒颤:“他们又是被谁杀死的?”
乱葬岗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尸气遮天蔽日。魏无羡咳了口血,感觉胸肺处似乎有火在烧,每一口呼吸都困难不堪。
水……哪里有水。
可惜,除却脚下黏腻湿滑的恶臭尸水,再没什么入得了口,他懊恼刚刚为何要将那口血吐掉。
太阳似乎是落下山去了,阴气更盛,尸山中升起无数扭曲诡异地面孔:“还我命来,我冤枉呐……”尖锐细碎地哭声此起彼伏。
魏无羡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他握紧腿骨做防身用,浑身因疼痛和害怕颤抖着,心中却升起一阵激荡莫名的舒爽:“也好!我若化作厉鬼,定会让温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当下,由不得他多想,那些腐烂发臭地尸体已经缓缓爬起纷纷向他聚拢而来,离他最近的便是一具身着炎阳烈焰袍的凶尸,只见它半张脸如同被什么人用力撕下,一只眼球耷拉在眼眶外,伸向魏无羡的双手也遗失了几根手指,伤口参差不齐。
“咦?哪里来的俊俏庶子?”
突然,尸潮像是惧怕什么,纷纷退后,争先恐后钻进泥土里。
魏无羡呆立在瞬间空无一物的乱葬岗,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政,别吓他。魏婴,往上看,是我!”乱葬岗嶙峋怪石间,一位神色清雅的白衣少女正冲着他招手,说神色清雅,是魏无羡猜的,天色太黑,自己又虚弱不堪,看不清那女子是什么神情,但是那人的声音他是认识的,他们曾在云深不知处一起听过学。
那人是泽芜君蓝曦臣捧在心尖之人,魏祈纱!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乱葬岗,但看样子,自己又逃过一劫。
在她身侧,一位青袍缓带的公子持扇而立……看身形并非蓝曦臣。
迷惑了一阵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顾纱想起自己救下魏无羡那日,本不指望他拖着重伤残破之身还能承受怨气洗礼,谁知,他不知藏了多少委屈不甘,竟然生生咬牙活了过来。
可惜那眉眼带笑的少年魏婴终究还是死在乱葬岗。活下来的,是夷陵老祖魏无羡!
谁的一生又能风平浪静呢,送走魏无羡,魏祈纱回忆起久远地从前。
时值末代民不聊生,姑苏、兰陵、云梦、岐山……集体造反。
末代公主顾纱的十二位皇兄,一一被派上战场,也在平叛过程中先后薨于战场。
直到最后一位皇子毅然决然披上铠甲,金殿上铁石心肠的皇帝陛下都未做何惋惜。
在顾纱心里,曾经和蔼的父皇心中只剩下万人之上曲高和寡的冰冷帝位。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那平日里素爱吟诗作对的小皇兄临行时,怕盔甲寒凉伤到自己,犹豫许久,终是用另一只手掩住铁护腕,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眼眸中是满满地不舍。
他告诉顾纱:“皇兄必会继承诸位皇兄的遗志,齐国定不会亡,若他真亡了……”
“若真亡了……”他垂下眼帘自嘲般苦笑着:“听到为兄战死沙场的消息时候,你就逃吧。”那时候皇兄的声音绝望至极。
回忆稍显混乱,魏祈纱抚着额头坐在玉棺边,再次想念起雅正温和的蓝曦臣来。
那时,自己还在云深不知处听学。
“滚!”
魏祈纱站在藏书阁外啧啧称奇,平日里矜持板正的蓝忘机今日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怒,连最后的家教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是一阵放荡肆意的笑声,听那爽朗地声音便知道是魏无羡,来听学的各家弟子们,除了他,也没人愿意招惹冷若冰霜地蓝忘机,况且,他在蓝家掌罚,谁也不愿意被拖出去打几板子。
恰巧蓝曦臣也路过藏书阁,魏祈纱眼风扫过他白色衣角道:“曦臣哥哥,你们家蓝二公子定是讨厌极了那魏婴,估摸着在他眼里,魏婴连个发臭的西瓜皮都比不过了。”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自己似乎正在假意同蓝曦臣决裂的,也不等蓝曦臣回答,转身要走。
手腕被人用力拉住,蓝曦臣才不要放开她。这几日每每闭门不见,兰室听学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也不正眼瞧上自己一眼。
下课想要拦住她,结果她又走的飞快。
好不容易在藏书阁遇到,怎能让她又溜了。
蓝曦臣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把她拉进藏书阁一层。
“曦……”魏祈纱奋力想挣脱,谁知蓝曦臣越抱越紧,似乎要将她揉碎进身体里。
“这里面没有人,让我靠一会好不好。”他语气温柔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怜。
比温柔体贴的蓝曦臣更有杀伤力的是学会撒娇的蓝曦臣!
近来温氏驱赶水行渊至蓝氏境内,让姑苏蓝氏有些难以招架,每日蓝启仁的脸都黑一圈,捎带着蓝曦臣也憔悴了些。
魏祈纱用力从他怀抱里抽出胳膊,轻轻拍着蓝曦臣的后背不语。
蓝曦臣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她显得有些瘦弱地脖颈里,多日里,第一次放松下来。
岐山温氏,凌驾于百家之上的庞然大物,这次,暂时得罪不得,蓝家一众长老一致通过先稳住温氏,除了蓝忘机!他为了自己兄长的幸福,投了反对票。
好在,自己的纱儿是能理解的。
悲在,她太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也退的太果决。
两人沉默许久,魏祈纱再次开口道:“话说这魏婴真是个妙人,打山鸡捉兔子喝酒玩笑无一不精,女修们可喜欢他的紧。”
蓝曦臣拥着她的身子一怔:“纱儿可是也动了心?”
“我向来不喜欢看春宫图的。”魏祈纱带着笑意用手指指一页撕的不甚碎的书页,上面两个赤条条地男子抱在一起。
蓝曦臣的脸色绿了绿,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他脖颈僵硬地抬起头,想看看楼上发生了些什么事,薄而好看的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嘴角抽搐着……
“哈哈哈哈!”魏祈纱大笑不止,瞬间明白了刚刚蓝忘机那一声荡气回肠地滚字为何而来。
“忘机没有当下拔剑砍了魏公子……”蓝曦臣沉吟了片刻道:“定是真心喜欢魏公子。”
她为自己斟满茶杯,又想起初遇蓝曦臣同温宁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