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魔君
这让韩老拐稍稍安心,继续追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死牢里有黑棺材的?我老人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是咋知道的?”
小六子一听就乐了:“嘿嘿!要说这个我真知道,那是因为您老啊!好多年前您老不是跟我家老祖宗因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吗?”
见老头儿脸上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旋即消失,接着就恶狠狠瞪视过来,小六子赶紧说:“您老别瞪我!咋回事儿我不知道,我听我二叔说的!他说那次你们打完了,他就被老祖宗派去盯着您,当天晚上他看到老汪县令从您家里出来,就跟了上去,最后跟到大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见到里面有一只黝黑黝黑的大黑棺材,好有平常棺材的两个大小。”
说到这里他见韩老头儿有些不耐烦了,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便住了口,可他肩上的黄鼠狼正听得津津有味儿,竟饶有兴趣地尖声问道:“后来呢?”
跟韩老拐面前和风细雨的小六子此刻却电闪雷鸣,板脸暴喝:“滚蛋,有你啥事儿?还想听老子讲故事?你还没说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小小黄鼠狼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知道,就在山顶的灵隐寺里!”
闻听他此言,两人都停下了脚步,韩老拐脸色巨变,而小六子却是小脸儿瞬间惨白,不由自主道:“惨了!惨啦!里头那位灵隐大君,那是我家老祖宗都惹不起的狠角色呀!”
韩老拐脸色铁青向黄鼠狼确认:“你亲眼看到他走进那座寺院了?”
“看到了,亲眼所见!姓袁的眼睛好使着呢!”
韩老头不理黄鼠狼躲躲闪闪的眼神儿,径自对小六子道:“不是大君而是大魔!你带它离开这座山,躲远些,让这里的其他妖精——,唉!算了,既然他回来了,那么上面恐怕也没啥了!赶紧走吧!我去看看!”
小六子二话不说,抬手就放出藤蔓,转身一步窜了出去,肩膀上的黄鼠狼却在尖声抗议:“这里是我家大王的地盘!谁能比我家大王厉害?我找——”
剩下的话被堵住了,“呜呜”的含糊声里,韩老头儿正正官帽,抬头看向山顶,紧接着他周身上下冒出浓浓黑雾,将整个人完全笼罩,然后那黑雾就慢慢变淡,最终融进了山中晨雾不见踪影,而韩老头儿人也随之不见。
接下来,空寂无人的山道上,只有向上而去的一溜儿小草儿有些微不同,那一串儿草尖儿上的露珠儿在纷纷掉落,晨曦的微光中绽放细碎的晶莹,仿佛萋萋芳草撒落的斑斑泪滴……
山间小路曲折蜿蜒,路边林木葱茏幽深,而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却是触目惊心,有微风掠过,鼓动空中晨雾微卷,空中似有一声悲悯的叹息……
微风很快掠上山顶,飞入那座云雾遮掩的寺院,便寂然落地,只留角落里一棵枯草下的一抹淡淡阴影。
远处的大殿前默默跪着一个红衣大喇嘛,在那儿不停吐血,光秃秃的头顶似乎有露珠闪烁。
当第一缕阳光蓦然绽放的时候,大殿当中有声音传来:“再跪多久都没用,让你进来是告诉你,你的些许小把戏在这片土地上,那都是玩笑!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这是本魔君的地盘儿,谁都不能插手,既然本君回来了,这里的劫数就我说了算!回去告诉那个淫棍,不死之身在沙俄之地有用,来了这里那就是个屁!随便一个小子都能让他烟消云散!滚!”
随着一声“滚”,那大喇嘛当真一个抱团向寺院外翻滚而去,大光头磕上石子路面,撒落斑斑血痕,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滚了出去,连院门处高高的门槛儿都没拦住他的翻滚!出了院门就方便了,顺着山坡非常流畅地滚远了!
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听到远处有愤怒的大吼传来:“啊啊啊——呀呀呀——”
没有话语,大约是不敢骂出来吧!
寺院角落的阴影一阵儿晃动,悄悄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底,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大脚从天而降,将那棵枯草连同碎石泥土都踩成飞灰,下面传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接着就无声无息了。
霸道的声音响起:“哼!一个小小鬼仙罢了!也敢来本君面前逞强?先给你个教训,再有下次,定让你也飞灰!”
过了很久,周围再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巍峨的大殿里窜出来一只小白哈巴狗,吐着舌头,摇着脑袋,活蹦乱跳地往山下跑去……
当太阳高悬中天的时候,杭州城西庆春门前,守门兵丁们懒洋洋地坐在装铜钱的大铁斗旁,懒洋洋地看着身背大包小裹进城的寥寥几人丢进去几颗铜钱,眼皮都不眨一下。
然而,当一个一身黝黑长袍佝偻着后背的老头儿慢吞吞走进来的时候,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的长官已经飞奔过去双手搀扶上了老头儿,一叠声问道:“诶呦喂,韩老爷子您这是咋了?要去哪里我送您!”
来人正是韩老拐,惨白的脸色,虚弱的模样,好个弱不禁风的风烛残年,跟平常的老当益壮相比,好似完全换了个人!
老头儿摆摆手吩咐:“不用你,找两个帮闲,把我抬到关帝庙就行了!”
“得嘞!这就来!”
此时此刻,韩老头儿说的关帝庙里,随着他话音一落,便出现了一条白毛小哈巴狗儿,吐着舌头满院子转,没人能够看到它,即便是它跳到一个刚刚进门的官差大汉脚上,对方都没有任何感觉。
大汉径直走进东厢庙祝的卧室,叫喊了几声,将熟睡中的孩子叫醒。
醒来的朱子曦看到身边小桌子上的早饭,尽管已经凉了,但饥饿的他竟都不管进来的鄂捕头,直接开始狼吞虎咽吃馒头喝稀粥。
而叫醒他的大嗓门儿鄂捕头却不在意,在他对面笑眯眯将一颗颗白花花的银锭子摆桌子上。两人都没发现那个看不见的小小哈巴狗儿,就在地上跑来跑去,到处闻,最后竟然直接停在床脚下靠朱子曦最近的地方,打起盹儿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朱子曦才抬头问:“官差大爷,您是来找我义父的吧?他……”
鄂捕头随意挥挥手笑道:“哈哈!昨天真是过瘾!小子你怕是饿很了吧?”
“嗯!从昨天中午到刚刚睁眼,啥都没吃!大爷,我爹大概出门卖货去了!这银子是……?”
“嘿!别叫大爷,我听着不舒服,就叫鄂叔好了!这是县太爷给你的赏银!足足五十两!奖励你救了他侄儿,还有协助官府办案!我送到了,你收好!”
“啊?还有奖赏?太好了!谢鄂叔!”
朱子曦开开心心道谢,随即从桌上十颗银锭子中抓起一颗,塞到对方手中,笑道:“见面有礼,这是小子孝敬鄂叔的!”
鄂捕头抓住银子笑嘻嘻:“嘿!你小子真是懂事儿!好好好,鄂叔再告诉你个消息!”
说着,他环顾四周一眼,见四处无人,悄声道:“前几天耿大人刚刚来杭州,本来第一天审的应该不是你爹的案子,而是头天报来的小儿惊风案,可当天开堂的时候,不知怎地,范师爷却说那个案子还有重要证据没拿到,让我带人去那孩子家拿人!”
见朱子曦迷糊地看他,他继续:“你别急,听我说,我带人去了三十里外的童家堡,他娘的,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证人,白跑一趟,等回来的时候,你爹已经被用刑了,还关进了甲子号牢房!那里早多少年都被封了,能关人吗?”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听老辈儿人说那里谁进谁死!”
“啊?那我爹咋……?”
“要说邪性呢!你爹没死不也疯了吗?那天要是没出来,怕也好不了!”
“哦!那你知道为什么县太爷要把我爹关进那个牢房吗?”
“我告诉你说,关他进那里不是耿大人的意思,是范师爷捣的鬼!那孙子诓了耿大人,害我们白跑一趟,就是要将我们这几个老人儿支走,好把你爹关进那个牢房里害死!”
“范师爷是谁啊?他跟我爹有仇?”
“这就要问你爹了!耿大人吩咐我将此事告知,就是想让你爹知道情况,想想到底那个范师爷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那么整治他,还影响了大人审案,以至于当晚那小婴儿就死了,没来得及救援!让耿大人追悔莫及。”
“他是耿大人的师爷,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
“要是能问他哪还用得着我来送信?那孙子把你爹关进去就没影儿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伙儿只知道他是绍兴来的师爷,没人知道他家在哪里!”
“可师爷不都是县太爷自己带来的吗?怎么耿大人自己不知道?”
“可说呢!怪就怪在这里啦!耿大人在京城述职的时候,他原来的师爷刚巧病倒了,这范师爷据说是他同乡,恰好他跟着的老爷辞官回乡,没了下家,人又刚刚好在杭州府,于是把他推荐给了耿大人,大人一到杭州城,他带着信件就寻来了!都知道绍兴师爷最是讲信用,很得官家重用,谁知道这位居然这么不是东西!”
鄂捕头正说得吐沫星子横飞,突然门一响,朱奇的声音传来:“诶嘿!鄂捕头,您来了!说谁不是东西呢?可不能教坏了我儿子!”
一见朱奇进门,鄂捕头有些讪讪,挠挠脑袋笑道:“嘿嘿!正主儿来了!原本是要说给你听的事儿,没想到跟你儿子投缘,好了,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走了!想知道什么就问你儿子吧!别送我!我不耐烦那个!”
鄂捕头说完,拦住要送他出门的朱奇,颠颠手里的银子,笑眯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