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真人
此时屋子里还有个听得皱起眉头的,那就是岳瀞,他看着老太太问:“老人家,那朱尔枚既然在京中享有盛名,想必去拜见一下熊大学士也没有啥吧?哪里会招来致命之灾呢?再说,熊大人也不会因为一个拜访就对他怎样吧?连见都不愿意见他,想来也不会加害他吧?”
老太太点点头笑道:“人家熊大人哪里会跟他个江湖妖人一般见识,大学士也不管刑名,不搭理他就是了,再说,后来没多久,熊大人就离京回老家养老去了!这只不过是他霉运的开始罢了!因为一个‘妖人’的名头不知不觉悄悄传了开去,好些贵人开始疏远他,可他自己还不自觉。
转过年儿来,那龙虎山的张真人进京朝圣了,他没脑子地又去招惹,人家刚刚进京还没来得及去面圣呢,他就非得找上门去,在个酒宴上直接叫板跟人家斗法。
他倒也有些本事,就拿自己喝茶的杯子,一翻手抛上天,那杯子上了天就一下子停在半空,就好像被人的一只手给捧着一样,不下来了!
他就得意洋洋开始讥讽人家张天师,说是天师做不到的法术他就能做到。那天师也不着恼,反而笑着告诉他说不是自己做不到,要是做了就会破了他的法术,可那家伙不知好歹非得让人家弄个一样的,还各种讥讽人家是找借口说托词,就因为不会。
最后,天师真人没法子,就随手向空中抛出去一只杯子,你说稀奇不稀奇,天师的杯子上了天也停在半空不动了,可同一时间,那朱尔枚的杯子却是‘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摔得那是稀碎稀碎的!
演砸了,没脸了,那小子就灰溜溜走了,酒席宴上的也都是些贵人呐,别人就问天师究竟是个啥因由,那天师说了,这朱尔枚做法靠的是妖狐帮忙,可龙虎山天师驱使的是五雷正法,这正神一腾空,那妖狐还能停在那儿吗?可不就逃跑了!
人家张天师还说了,修道学法,那是救苦救难普造福苍生用的,哪能用来这般比斗争锋呢?所以人家不削跟这种术士为伍。
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了他那个‘妖人’称呼,听张真人这一说,更加证实了熊大人的说法,于是,大家自此都开始疏远了他,可他自己却还是不自觉依然招摇,没多久,他做的一些恶事就东窗事发了,被官府拿下烧死了!”
“他都做了啥恶事啊?咋就烧了呢?当众烧的吗?你看见了吗?还有那个妖狐呢?没救下他吗?”
白烁急忙问道。
老太太一翻白眼儿道:“我哪里知道他做了啥?要是知道了我还能在这儿当老妈子吗?也没听说有人看见烧啊,就说是烧死了。”
弘历瞪眼:“你哪里当老妈子了?要不是今天柯少爷他们来了,谁知道有你在呢?都没人看得见你好不好?”
白烁不管不顾继续地追问:“那你说姓朱的胡乱攀咬你是咋回事儿?你都啥也不知道,他攀扯得上吗?”
“可不说呢!老娘连边儿都沾不上,就因为拿个鸡嗉子救人的巧方,救了刘员外家溺水的小公子被他瞧见了,他受本家叔叔连累被抓,可他也不是啥术士,不会妖法,说了清楚就行了呗!人家张真人都说即便妖人的亲戚朋友,只要没掺和祸害人都没啥事儿,可他为了开脱自己个儿,就把我给供出去了!他是被放出来了,可我就惨喽——”
“你是救人也没害人,干嘛抓你呢?”
“是呀!可我是妖精啊!那张真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要不是我从来没做过坏事,还救过人,他一个符咒就能收了我去!被牵连的其他人都放了,我却被钦天监一个混蛋给拿去干苦力啦!说得好听,是监督我不让妖精作怪,其实就是看上了老娘的本事!让我给皇家卖命,这不,就这样儿让四爷给借来看孩子了!”
敖泗看了看弘历幽幽问:“你很喜欢玩水么?”
弘历一个愣神儿,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又是一脸的恼怒,他身边的小顺子却接口就回:“大神哥哥,我家主子打小儿就喜欢玩儿水,还掉进池塘里一回,可把那些个小子吓死了!这是个在场的老嬷嬷告诉小子的!”
“哼,照看不利,她还能活?”
“那是主子的奶嬷嬷!”
小顺子的声音很小,只有敖泗能听到,可还没说完,就听到窗外有很重的咳嗽声音传来,接着大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直接站在众人面前,可不正是雍亲王爷,后面跟着两个声息全无的精干太监,一进来就飞快找了两个特殊的位置站好,而跟他一块听壁脚的十四爷也不知去了哪里。
雍亲王本就身量高大,这当厅一站,睥睨天下的霸气就完全敞开,吓得众人连滚带爬起来,赶紧给他躬身行礼,动静儿最大的小顺子更是趴地上不停磕头。
他也不多话,大手一挥,让众人散去,却是将那黄二奶奶留了下来,老太太也不惧他的威压,笑眯眯福了福身就站在那儿等他问话。
王爷斜睨她一眼,冷声道:“既然漏了行藏,就出来吧!样子太难看,把那禁咒去了吧!”
“喳!”
一个太监应声回答,然后上前走到黄半仙身前,伸手将她手腕子上一根红绳解了开去,黄半仙一脸狂喜,立马深深一个万福道:“多谢王爷,容我换身儿行头再过来拜见!”
王爷摆摆手没说话,黄半仙转身就闪出了门。
没一会儿,她就推门进来,这回来的可不是个干瘦老太太了,而是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模样属于那种一放进人堆里就看不见的,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身宫中管事嬷嬷的打扮,挽着乌发,淡淡的容颜,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儿,总之就是你见过了就会很快忘记了的那种人。
她一进门就是一个万福拜道:“黄二娘见过王爷!”
雍亲王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嗯,你差事做得不错,口风也算紧!以后就用这个样子做弘历屋里的管事嬷嬷吧!不过,这次你擅自作主,还无功而返——,嗯?你有话说?”
“启禀王爷,我今天在车上保护——”
“不用再说,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你就说说那黑棺材究竟找到了没有?那是个什么东西?”
“王爷,那个黑棺材钻进柯少爷的脑袋里头了!然后他才昏迷不醒的!究竟是个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肯定一定冥界来的东西。”
雍亲王皱皱眉,没有继续问下去,似乎对这个不感兴趣,转而忽然问道:“你说的那朱尔枚去拜访熊大人的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哎呦喂,都过去十多年了,哪里能记得住呢?反正就是年底,好像是小年儿的前两天吧!对,离着我救下刘员外的小孙子也没过几天!对,差不了,就那年腊月二十五。”
黄二奶奶回答完了问题,眼巴巴看着他想要等他下面的处置,可王爷却在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吩咐道:“嗯,以后好好做事,就一直跟着弘历吧,也不用再回去钦天监了,给你块儿府里二管事腰牌,可随时出府给弘历办事!”
这话仿若给她打了鸡血一般,让她兴奋异常,连连道谢离开。
人走了以后,雍亲王招招手叫来个太监吩咐了几句,那人转身离开。
雍亲王这才缓缓舒口气,手中拳头猛然攥紧,低声道:“老八吗?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儿呢!我倒要看看你手里攥着那个姓朱的妖人,究竟是要跟哪个联络!呵呵!本以为就是一个小卒子,却原来后面吊着很大一条鱼呢!”
言罢,他转身离开了。
然而,空中吃瓜围观没来得及退走的朱轲却有些风中凌乱了:“究竟是个啥情况?这弘历的爹在嘀咕个啥?姓朱的妖人没死吗?被他家老八抓住了?大鱼是什么鬼?他脸色咋那么难看?好像有谁欠了他钱似的。算了,算了,大人的事情我还是不要管了吧!人丹的事儿还那儿威胁着我呢!还是乖乖练功才是正事!”
收了小镜子,朱轲渐渐入定开始修炼,可没多久他就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缕长长的雪白胡须和上面一张黑瘦黑瘦虚弱无比的老脸。
朱轲一下子蹦了起来,张嘴就喊“诶呀妈呀,鬼啊——”
“莫怕!莫怕!小娃儿,我不是鬼魂,就是咱们修道之人所修的元神!”
那人拄着一根儿拐杖缓缓直起身来,微微笑着说话,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朱轲很快稳定了心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醒来,浑身上下真实的感觉都回来了,所站之处正是老皇帝之前端坐着、被他枕了龙腿当床睡的雕龙长塌。
看着长塌后面身穿道袍,一副处变不惊的神仙样儿老人,朱轲抬手指着他问:“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道士?居然敢夜闯皇庄?”
老道无辜耸肩,摊开手,露出一块小小的玉牌,让他看着说:“我没闯,是皇家请我来的,你看,这是腰牌!龙虎山的真人腰牌,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凭着这个腰牌我就能随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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