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大门被人踢开。
一股煞气迎面而来。
凉意自后背上升扩展到全身,脸发冷,头皮发麻,腿发抖,如果这就是所谓煞气给人的感觉,那么,我感受到了。
仓惶之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缓缓转头,如果配上“嘎嘎嘎”的声音,那我的动作就象科幻片上的木乃伊。眼光瞥向大门,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面、瘫、脸。
我内心绝望到极点。
但是,死猪是不怕开水烫的,既然已无路可逃,不如愤起反击。
当然,以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打架也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气势。
我面对面瘫而立,声音淡定而平和:“请问这位老爷,你找谁?”
他一言不发,径直往里走,后面跟着忠心耿耿的江伯和状如牛的二黑。经过我的时候,他扫了我一眼,眼神如刀割草。
我想拦住他,但这无异于螳臂挡车。我忍了。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过,我的大谋还没成形。
他扫了一眼四周,“哼”了一声,冷若冰霜的眼睛直直地落在我脸上,语气绝然而霸道:“看来你记性差得很,以为逃出裴家就可以不认帐了?我暂且不追究你逃跑的责任,你赶快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这位老爷,我不认识你,你说的我都不懂。”我状若无辜。
“哼哼,你以为你装着不认识我就会放过你?聂小倩,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你搞错了,我不叫聂小倩,我叫林清霞,她叫钟楚虹,有户籍证明为证。法制社会,你不能强抢民女的。”
“哈哈哈”,他大笑,转瞬又敛了笑容,表情阴冷决绝,向我逼近一步,咬牙切齿地道: “聂小倩,你以为改个名字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要是拿名字作挡箭牌,那我正好要告你伪造证件,你就不怕连累替你造假证的人吗?”
我心有戚戚,嘴上却不松口:“你以为在苏州城你可以一手遮天啊?我告诉你在苏州城我有熟人。”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熟人的面子大,还是我钱的面子大。”
我语塞。这个时代贪官污吏的好象也不少,还真不能指望。
“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我犹自嘴硬。
他又踏近一步,眼神如刀似剑:“你不回去也得回去,二黑把她给拉走。”
看着二黑要逼过来的身影,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管怎样我试一试。
我一眼瞥到桌上有把剪刀,顺手拿起来抵着自已的心口:“你要硬来我就自杀。”
“哼,你有胆量就刺吧,带具尸体回去省事得多。”面瘫脸冷冷道。
兰儿在一边痛哭流涕:“小姐,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兰儿就陪你一起死。”
我心中哀嚎:兰儿,关键时候你别整这没用的,赶紧把我手上的剪刀抢过去啊,不然我怎么收场啊?这小剪刀不要说扎到心脏,就是扎破点皮也是肉痛的呀,再说这小剪刀又没有消毒,万一得个破伤风什么的也会要了我小命的啊,就是有个小伤口也会影响我整体美感的呀!
兰儿显然没有感应到我的碎碎念,只是一个劲地在旁边哭。
看来我做不了圣女烈妇,只能做疯女泼妇了。
我一把甩开剪刀,大嚎:“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反正我不爱天乐,我回去他也肯定要杀了我,你要强迫我我就喊救命,让邻居们都来评评理,大不了一起到警察局去。”反正大家都认为秦翰是我的丈夫,他这一来准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地主。
近乎不是白套的,糕点也不是白送的,关键时候还是要靠群众的,所以党教育我们:密切联系群众是我们党的三大优良作风之一。
二黑看着又叫又闹的我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左右为难地看着我和天乐爹。
天乐爹蹙眉沉思片刻后,却也不再用强,挥手止住了二黑。
我正奇怪着天乐爹怎么会改变主意的,他老人家已经摆开架势在椅子上坐下,将碗在桌上一磕,恶狠狠地命令道:“盛饭。”
妥协是暂时的,斗争是永久的,作为黑头发喜儿的我只要他不带我回去,暂且忍了他。
我战战兢兢地盛上饭,递上。
天乐爹又招呼江伯和二黑坐下一同吃。
江伯客气了一下:“老爷,您先吃吧。”
“一起吃。”天乐爹冷冷道。
我和兰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三人将我和兰儿的晚饭吃光了,我敢怒不敢言,只得叫兰儿去下两碗面。
吃完饭,天乐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吩咐二黑:“把我的行李拿到空的正房里,你们俩就睡在空的厢屋,今天已经晚了,住下再说。”
身为屋主的我,只能吸着面条看着别人将我的房子瓜分完毕而且二话都不敢说。
我好悔啊,早就道这样我就不省吃俭用地存钱买房子,我就该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穿啥穿啥(作者: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嗫?),我要是还住在李世超家,我就不相信他敢这样。
天乐爹比主人还要主人地吩咐兰儿烧水铺床,将他侍候上床。
可怜我和兰儿晚上只能合盖一床被褥,因为我盖的被子也被贡献给裴大老爷了。悲哀啊悲哀。
关了灯,我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兰儿问我:“小姐,这样你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多少听出她语气里有些欣喜的成份。
我郁闷啊,你看我混到现在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都想着将我拱手奉献给那个小嫩牛,难道没人看到我被小嫩牛欺侮得有多么的惨啊?我这一回去还能有命吗?她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男人的感情也很不着调啊。
长夜漫漫,前途黑暗,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尘归尘,土归土,当家作主的还是恶霸地主。
因为两个人盖一床小被子,导致了我第二天受凉感冒咽喉疼痛鼻涕直流外加睡眠严重不足。
看着镜子里两个黑眼圈的我,我不断地诅咒恶霸地主。
偏偏在这样的境况下秦翰来了。
我正要招呼秦翰,天乐爹象个门神样地森然站在在堂屋的门口。
“他是什么人?”
我讪笑:“他是我的一个同事,我托他帮我找工作的,可能有消息告诉我。”
“把他回掉,你以后不用再工作了。”
“那我出去跟他说。”
“二黑,给我看好她。”
我拉着秦翰出了门,二黑就在不远处监视着我。
秦翰问我:“那个男的是谁?“
我挣扎良久,满脸委屈道:“秦大哥,我以前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个童养媳,是逃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我那个小相公的爹。“
秦翰并没有象我想象中那般惊讶,他弯唇一笑:“其实你的情况世超早就跟我说过了,谨慎其间,我们在你老家的同志还帮我核实过情况。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这些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不过经过上一次的考察,我还是看好你的哟。林清霞同志,组织上还是很欢迎象你这样苦大仇深的人加入的,因为你们闹革命有彻底性。你放心,组织上会来解救你的。”
我苦大?我仇深?我窃以为由资产阶级来解救我更合适些。
“组织上准备怎么解救?是不是把小相公的爹给。。。。。。”我用手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
其实我很想对秦翰坦白:我这个无产阶级立场是很不坚定的,基本以个人喜好为转移,我没想真的要咔嚓了天乐爹。
唉,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秦翰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不在紧急关头,我们不会采取过急行动的。至于解救的方式,我还没想好,你先忍耐一段时间。”
送走秦翰,我想起我昨天还答应人家上课的,跑去跟天乐爹请示,天乐爹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遍,沉声道:“在裴家你有吃有喝,根本不用为生计忙碌,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撇撇嘴:“我跟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我们那里的女人大都有工作,和男人一样的养家,所以女人在家很有地位,有很多男人都是‘妻管严’,也就是妻子管得严的意思。”
“被女人管着,那些男人岂不是很窝囊?”天乐爹皱眉。
“没有啊,我们那里的男人认为这是对妻子的一种尊重,要是男人打骂妻子才会让人不齿。”
“真不能理解。”天乐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那天乐不是也很尊重你?”
“他那哪是尊重我?他根本就是把我看成他的私有物,他不问我要什么喜欢什么,他只把他认为好的东西强加到我身上。其实爱一个人不是光给钱给物,而是要让对方快乐,所以我说他根本不懂感情,”
天乐爹低头想了想,眼神有些恍忽:“也许。。。你说得对。”
“那你让我去了?”我小心求证。
天乐爹看向我的眼神又凌厉起来:“让二黑跟着你。”
这堂课是给那个准备出国的姑娘孙芹芹上的。
她家的房子很大,是那种欧式的洋房,我到她家的楼下,立刻有人上楼去通报,一会儿孙芹芹就从楼上下来了,跟她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一身淡藕色中山装,三七开的小分头,剑眉薄唇,唇上留有短须,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