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又怎会不懂。自她生完承善，她不止一次感受到来自他眼中炙热滚烫的目光。他也不止一次地想吻她，吻了她，甚至也曾在草地上将她推倒。她也不是没想过接纳他，试着朝前走，为他们二人的关系付出真情。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柔肠百转精心呵护，任是一块冰，也早化成了温水。可是，她做不到。似乎少鸿的目光始终在她身旁环绕着，也许他真的在那月亮上施了什么法，叫她无处躲闪。
这样静谧的带着月光的时刻，本该是浪漫而美妙的。也属实带着几分浪漫与美妙。
这一日，风清自觉已大好了，询问了伯陵的踪迹，寻到无法洞，正见他与众人议事。远远见了她，伯陵笑着伸出手招呼风清到自己身边来。风清走近，伯陵极自然地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侧。风清没抗拒，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众人散去，风清问道：
“越州来的那些妖族可都是要迁回去吗？”
“自然。他们修行的根基都在那里。道行高的还好些，但大部分精怪都是些修行浅短的小妖，自然是回去更好些，不然极可能前功尽弃，实在可惜。你生来便是仙，不懂草木精怪修行的难，哪一个不是经历了百重艰难历尽岁月沧桑一步一步走下来的。譬如你那若木叔叔，虽修行千年，但毁于一旦，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风清想起那一年的四月，她为了若木叔叔去姑射山海棠树下求雨之事，点头道：
“是的。那年春天姑射山大旱，若木叔叔好险没有挺过来。”
“那关节上，成妖成仙都是瞬息之事，道行尽毁化为枯木也是可能的。那后来他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风清盯着伯陵，突然笑道：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若说了，也许你几天都不想吃酸的了。”
伯陵猜出个大概，冷笑道：
“是在我遇见你之前多久的事？”
风清想了想，笑着说道：
“我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何时了。”
伯陵死死攥着她的手，生气道：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不许再忘了。是初夏，姑射山的山洞中，就是若木为你设了结界的那个山洞。你笼了一堆篝火，做了烤羊腿；你说我是玉兰修行得道，还夸我仙姿绰约。第二日一大清早我去你家门前，你穿着薄薄的一层绾色的内衫，露水打在你身上，你两鬓粘着微湿的两绺头发，睫毛上盛着露珠！”
伯陵越说越气，恨不得带她回到那一天，细细再看一次那日的情形。
“我想起来了，那日你一伸手就将一只大鹏鸟化为灰烬！”
“那大鹏鸟死的冤。但它那时欲吃你，情急中我也没别的法子。早知道你这么没心肝，不如叫你给那大鹏鸟做早饭还有用些，也免得让你日后这样折磨作践我。”
风清陷入了回忆中去，许久才说道：
“个把月的时间吧，在你之前。”
“若我先一步遇到你，你也会像那样喜欢我吗？”
风清仔细端详他一番，摇头道：
“你虽面相上看着与原致年龄相差无几，但仔细看去，眼神中仍旧是一副老人家的样子。”
“妞儿都爱俏！你也不例外，真没意思。我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你不过是看人家年轻英俊，色迷心窍罢了。”
“那你喜欢我什么？真是第一次见就喜欢上了？”
伯陵侧头想了想，也笑了。无奈点头道：
“好吧，我承认，因为你长的美。大家不过都是一样罢了，我收回前面对你的嘲讽。”
两个人笑了一番，风清正色道：
“我曾见医书上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我想去越州看看，给百姓散些药草，也好不至于死伤太多。长琴虽死不足惜，但百姓大多是无辜的。”
“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都支持。这里有老狐他们照管着，也无须我在此事事亲为，我随你去就是了。”
“我想自己去。一直有你在后面护着，我何时才能成长？再说你一路跟着，走到哪里都如皇帝出巡般遇不到一点阻碍，我也不得施展。”
“说出来天女散花，也不会让你自己去的。”
正争执不下，原致带着几位师弟到了。
互相见礼后，原致道：
“师父说，越州灾后恐有疫情，所以嘱咐我们几个师兄弟去那为百姓施药救治。师父还说，师叔一定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往，便叫我先到薄山找师叔。”
风清大笑道：
“师兄最懂我！”
伯陵气的脸色阴沉，只在那里默不作声。
风清撒娇道：
“我有明月在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原致修为那么好，定不会叫我有所闪失。”
伯陵哼了一声：
“没看出来。只是比你略强些罢了。有事一定速速呼唤明月！不能含糊！不可逞强！不可……”
话音还未落地，人早已飞远。
原致向伯陵笑了笑，转身带着一众师弟也跟了出去。
到了越州，目光所及，四处可见被大雨浇塌的房屋瓦砾。连日暴雨不停歇，溪涧河流涨水漫了村庄农田，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入了城，其景象更是惨不忍睹。风清向原致道：
“我看着很不好。这里恐怕已经开始闹了疫病。但医书药典皆有记载，瘟疫最可惧之处便是传播之力无穷。一人得疫，全家皆难免被染，一家得病，几天内便可倾覆一整座城。如今第一要紧，便是将染病之人与康健的人分开，集中救治，方可不至全州百姓皆被疫病所害。可这是好大的一个功夫，我们几人之力，治病尚可勉强应付，隔离区分集中医治等事，细密繁琐，还需好多人手才行。”
原致点头道：
“师叔说的正是了。我们这便先去那州府，叫那一方父母官出面实行，便可通顺了。”
风清不懂这些，跟了原致行至州府大堂。刚进大门，便听得后院丝竹声声入耳，更有饮酒行令之音传来。原致摇头道：
“人间的官，倒是始终未有什么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