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走着,都不说话,最终走到了月牙湾。
“月牙湾?”安隐儿突然惊异地转过头看着展令扬,眼中是惊喜。
“是啊,你唱过的歌,我便记住了。”
安隐儿牵着展令扬的手因激动的心情而握得更加用力。
在湖边的一处空地上,郝然立着一块大石头,上书“月牙湾”。
安隐儿难抑自己心情的澎湃,只是在那边笑着,笑中似是带着泪,笑得很艰难。
展令扬在这时也释然一笑,随即轻轻拉过安隐儿,拥在自己怀中。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带着满满纯碎的感情。
展令扬紧紧地将安隐儿固在自己怀中,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将头埋在她的发间。
“只要你回头,我依然还在那里……”
听着这句话,安隐儿睁着眼,就留下了眼泪。
展令扬承认自己终究是自私的,还是自私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想,拥抱真的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远的,看不清她的脸。
很久之后,两人分开。
安隐儿的脸上没有泪痕,展令扬的脸上也没有不舍与自责,有的,都只是平静。
看到两人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雪花,安隐儿淡然一笑,展令扬很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浅浅一笑。
安隐儿带着笑意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留在原地的展令扬才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不自觉地紧握了双拳,因为,他怕一个不舍,就会跑上前去抱住她,他怕自己就这样流了泪……
“我喜欢在雪地里牵着你走,因为可以假装一不小心,我们就白了头……”
展令扬对着空气说,他知道她听不见,但是他只是想说,说给自己听,也是痛并快乐着。
……
时间总是不停地转着圈圈,一晃眼,婚期就在眼前了。
就在八公主与展令扬大婚的前一晚,八公主收到了一封信。
“不行!我不同意!”八公主气得一把将信拍在桌上,“让你主子来见我!”
“八公主,殿下说了,公主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到时的行动一定不会伤到公主。”
“要我装作不知道?他要破坏的可是我的新婚之夜!”
“殿下让属下送信来,就是好让公主有个心理准备,这已经是……”
“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不是?”八公主不耐烦地出声打断,“右二,跟在他身边久了,你果然也变得不择手段、处事圆滑起来。”
右二显然没料到公主会对他一番指责,但是只一瞬他就回到正题上。
“殿下说,这是公主为殿下做的最后一件事,明晚过后,公主便可与将军做一对神仙眷侣。”
“哼。”八公主不屑地冷哼一声。
“公主别忘了,当初是公主擅自做主救了展将军,否则殿下的计划……”
右二故意拖长了音不说下去。
“右二,你这是威胁本公主吗?”
“属下不敢,只是好心提醒公主。”
“也是,你那主子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冥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冥是他派来监视我的,所以我利用了他,央求他去杀了安隐芝,本以为太子哥哥不至于如此绝情,谁知反而害死了冥……”八公主说到后面声音愈发的轻,冥是一个好护卫,她不该与太子赌气,间接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公主不必替冥惋惜什么,他是自作自受。”
八公主看着右二,眼中带着鄙夷之色,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你走吧,就说我答应了。”
右二一个飞身,消失在月色中。
八公主举头望向夜空,厚厚的云层遮掩了月华,使原本就足够黑暗的夜色更添一份沉重,冬夜的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
第二天一大早,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充斥了整条街道,人群也是拥拥攘攘挤满了。
皇上赐了一座公主府给新人,于是,身着大红喜服的展令扬骑着白马,从将军府出发,去皇宫中接了八公主,去到公主府。
将军府的所有人也都移到了公主府等待新人的到来。
火把照路,火盆添火,吹鼓手们一路吹吹打打,新郎一旁步行护轿。
迎亲队伍绕着走了五六公里,每到一处,都引来路人驻足观看。
花轿到了门口,众人更是热闹的不可开交。
展令扬上前踢了轿门,背了公主,没有多做停留,便进门了。
来到前厅,上座的是老夫人,皇上没有出宫,其实在宫里两人已经行过了成亲礼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一袭蓝衣的安隐儿站在人群里,欣慰地笑着,她希望展令扬可以幸福。
任何女生看到成亲的场景,心里总是感动的,都说女生从小就会梦想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安隐儿其实心里也偷偷幻想过,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那样一个可以携手一辈子的人。
羡慕,嫉妒啊。
“夫妻交拜。礼成,送入洞房。”
这天安隐儿和秦芷月坐在一桌,算是家眷的身份参加了这场婚礼。
她一天下来都和秦芷月有说有笑的,可是晚上,她却反常地喝醉了。
原先,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安隐儿是因为大将军娶亲了,心里失落,喝了太多酒,可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只见安隐儿抱着一个大酒坛子,醉步在花园里,口里念念有词:“将军要娶公主,可是唐哲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娶我啊?”
安隐儿一边唱一边哭,又一边喊,喊着喊着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最后笑得酒都呛进鼻子里,把她弄得很狼狈。
“唐哲真的不要我了,京城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呜呜呜……”
“隐芝,隐芝,你别喝了,快回房间吧。”秦芷月一把夺过安隐儿怀里的酒,拖着她往屋里走去。
安隐儿平时就是个力大的主,这下借着酒疯,秦芷月哪能拖得动她,反而被安隐儿一把甩在了地上。
“哟,表小姐!”
跑来一个家丁将秦芷月扶起,秦芷月抬头一看,略微有些尴尬,却还是伸手借力站起身,结巴道:“洛,洛五,她喝醉了,你先看着点,我去叫人帮忙。”秦芷月说着转身离开。
“安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秦芷月摔跤时,手里的酒又被安隐儿抢了回去,而她此时全然不知道秦芷月被她推倒了,也不知道洛五在她身旁,只知道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洛五见她根本听不见自己说的话,无奈地上前一步,还没碰到安隐儿。
安隐儿突然带着哭腔大喊:“怎么没酒了?连你都欺负我!”安隐儿不满地嘟起嘴。
“安姑娘,回房吧,我去给你拿酒。”洛五开始像哄骗小孩子一般。
“不要不要,我不回房,我要离开将军府,离开唐家堡,我要……”安隐儿突然顿住,打个嗝。
“安姑娘?”洛五试探性地叫。
“你来你来,我悄悄告诉你哦。”安隐儿向洛五招招手。
洛五俯身过去在安隐儿耳边。
“我要离开京城。”安隐儿轻轻说道,还故作神秘。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严厉的呵斥传进两人耳里。
洛五倒是被吓得一跳。
而醉了的安隐儿后知后觉地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你,你,尹大哥!嘿嘿!”
尹浪一走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他皱皱眉:“这里交给我,你去前厅帮忙吧。”
“好。”
尹浪费力地抓住安隐儿不停挥舞的两只手,不过他习武,力气肯定是比洛五大多了,安隐儿无奈被他锢在怀里,只能向前走着。
突然她又一掌拍在尹浪的胸口,嘴里大叫:“我要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哈哈,赚好多好多钱!”
这晚,外面闹新房的人很多,喧哗得整个公主府都能听见嬉闹声,怂恿声。
而在这众人都聚集在新房门外的时刻,安隐儿所住的客房门却突然被踢开,进来两个黑衣人,两人一进去就迅速地在床上、桌底、床下、柜子里翻了个遍。
什么都没发现之后,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人沉声道:“居然没人,敢骗主子,我去找他。”
正提剑欲走,另一人急忙用剑挡在他身前:“慢着,谅他也没这胆子,当务之急是找到安隐芝,怕是她喝醉了酒,不知跑哪去了,我去通知风飞妩,你赶紧在公主府再找找,总之千万不能让她出城,否则你我都没命。”
伴随着除夕的爆竹声,一个娇俏的身影利落地翻墙而出,随即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沿着墙边,一路摸索出去。
寒风呼啸而过,安隐儿不禁用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衣领。
她没有告诉展令扬今晚她会离开,她怕自己在展令扬的注视下会舍不得离去,所以她故意装作喝醉了酒,只是为了让展令扬安心举行婚礼,她最终选择的是不告而别,希望他知道的时候不会恼她吧。
……
烟花璀璨,大街上和公主府一样热闹非凡。
到处张灯结彩,大家都围拢在各自的门前,和家人朋友一起看漫天绚丽的烟花。
除夕之夜有守岁的习俗,家家户户都开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桥上挂满了彩灯,小孩骑坐在大人的肩头,兴奋得手舞足蹈。
而这一切的热闹无疑更衬出安隐儿的寂寞,她依依不舍地频频回望这座繁华的京都,一切的过往,美好的,黑暗的,都将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全都烟消云散。
来到城门前,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是生怕有人趁着热闹惹事吧。
安隐儿除了几锭银子,什么也没带走,自然也就轻轻松松地出了城门。
一直到过了护城河,安隐儿才有勇气回头望一眼,耀眼的烟花在她头顶绽放,震耳的噼里啪啦声却丝毫驱赶不了她内心的清冷,眼底的眷恋像是莲藕抽出的丝一样扯也扯不断,但是依然无法阻止她前行的脚步。
别了,爱我的人——展令扬,我爱的人——唐哲,还有芷月、沈岸、若衾姐姐……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应该雇辆马车什么的,毕竟夜路不安全,但是想到今夜是除夕,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有谁愿意来干活啊,安隐儿也不想麻烦别人。
“祝你们都幸福。”安隐儿交叠着双手,对着夜空,对着月亮许下了新一年的愿望。
安隐儿眼中的光亮渐渐褪去,归于一片宁静,她吸了吸鼻子,搓搓冰凉的双手转身准备离去。
一转身便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黑衣墨发,手执长鞭,一条黑纱半掩面,冷冽的眼神在夜空中忽闪忽现。
安隐儿看得心下一阵慌乱,这女子是从哪里从天而降的?
暗示自己不要惊慌,安隐儿仔细看了看,她眼底显而易见的不屑反而让安隐儿不那么紧张了,这女子虽略带戾气,却不知怎的,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妩媚。
见到安隐儿如此坦然地看着自己,黑衣女子有些恼了:“安隐芝,你走不掉了。”
还没等她说完,安隐儿已经一溜烟地跑开了,一见她的阵势就知道不是善茬,谁还傻愣愣站在那里听她废话,安隐儿向着城外的树林里跑去。
除夕之夜跑来抓人,安隐儿直骂那人的缺德,真是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人人不理的境地啊。
安隐儿跑步不算慢,与平凡的古人相比,她跑得比男人还快。
黑衣女子见她跑似乎本在预料之内,她不慌不忙地捏紧了手中的长鞭,吸口气扬手一挥。
在前面的安隐儿突感一阵强风划过头顶,想躲却也无处可逃,猛感右脚脚踝处一阵森冷痛意,直冒心头,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黑衣女子一个干净利落的收手,站定在安隐儿眼前,而安隐儿此时是标准的狗吃屎姿势卧倒在地,灰头土脸的。
这一刻她才看清,原来黑衣女手中的并不是普通的她以为用绳子做成的鞭子,而是一根铁链般发着森森寒光的细链子。
这女人,果然黑心狠心。
“猎物,注定是跑不了的。”
安隐儿闻到一阵馨香昏迷之前,听见黑衣女子冷冷地说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