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的亚当一行人只能坐视旁观。
“要是有『费奥纳号』就好了。”葛兰妮焦急地说。“可以划过去,用大炮轰他们。德纳尔多居然只准备了胡克船。”
“桨帆船维护起来非常花钱。”辛吉说得通情达理。“成天都得保养,还得准备划桨手。如果像美第奇这样是靠船只赚钱,那还另当别论。”
“花钱花工夫这些,用不着你说我也懂。可是既然成天都在争夺那座城堡,强化海军是理所当然的事。”
三艘船沉没,德纳尔多终于下令撤退。
士兵抵达岸上,重新整队,往左边前进。好不容易游上岸的士兵,已经在岸上累瘫了。在这个阶段,已经折损了大批兵力。
“往那里走上一公里半,就可以到达湖泊西北端,有河川流入。是打算渡河吧。”丹冈告诉他们。“东进到对岸,然后前往雄鸡城。等于绕上大一圈。”
“要从侧面展开攻击吗?那样的话,得在逼近之前隐密行动才行。看来不会有效果。”辛吉说。
“单程一公里半?感觉等他们绕过去抵达城堡,得花上大沙漏翻转三次的时间。”葛兰妮指着岸上说:“那里有德纳尔多丢下来的胡克船,咱们乘它进城吧。”
“不要乱来!”辛吉难得厉声制止。“太鲁莽了。葛兰妮,你该学习什么叫做忍耐。”
“我一直在忍耐。”葛兰妮回嘴说。“一直都在忍。”
我了解,亚当怀着这样的心情,轻轻拍了拍葛兰妮的肩。“我也想进城。我非常担心洛伊。可是现在不行。”
葛兰妮想要顶嘴,但沉默下去,跳上马匹。“我要回去了。大家都说守在城里,让丈夫从战事中归来时可以放心休息,是妻子的职责嘛。”她撇下自嘲般的话,策动缰绳。
“你呢?”辛吉问丹冈。
“如果跟你们一起回去,会被当成逃兵吊死的。我会赶上去混进军队里。”
“Beannacht De ort!(上帝祝福你!)”
亚当与辛吉用跑的追赶骑马离去的葛兰妮。他们靠着熟悉道路的马儿脱离沼地,在太阳尚未西沉时回到了布诺温城。
德纳尔多母亲的一记耳光,在葛兰妮脸颊上留下了鲜红的掌印。
“爸—”玛拉跑近辛吉,眼睛却在确定亚当身子是否完好无伤。
葛兰妮之所以没有再受到更多体罚,是因为德纳尔多的传令兵到了。骑马的传令兵全身被汗水与血水所濡湿。
“大人说,火速向达比德·马歇尔大人与杜达立,美第奇大人请求援军!”
“立刻派出使者。”德纳尔多的母亲说。
“我会派信鸽到贝尔克莱尔城。”葛兰妮也说。她从贝尔克莱尔城带来了几只鸽子。
鸽子具备卓越的飞行能力。虽然要看风向,但顺风的时候,时速高达一百公里。而且鸽子能不眠不休地连续飞行一千公里。
第三天,德纳尔多带领着残兵回到布诺温城来了。众人浑身鲜血污泥,人数也只剩下一半。达默跟着德纳尔多归还了。
丹冈也满身是血。
亚当跑过去问:“你受伤了?”“是别人的血。我机灵得很,很少受伤的。”丹冈笑着回答。
“才刚过河,乔伊斯的军队已经在那里埋伏了,根本没办法靠近防卫墙。而且他们还在城墙底下挖了坑道。”
坑道的天花板与支柱是木材,只要点火,烧毁支柱,城墙就会随之倒塌。中世纪的攻城战中,经常使用这样的手段。近年来,以大炮炸破城墙的方法成为主流。“乔伊斯没有大炮吗?”辛吉问。“欧弗拉赫提也没有大炮啊。”丹冈说。
“乔伊斯军从崩坏的防护墙涌入城内,德纳尔多想要内外夹击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你知道洛伊怎么了吗?”
“守备队全灭,幸存者全被俘虏了。我不知道洛伊是战死了还是被俘虏了。”
德纳尔多对欧弗拉赫提的男丁发出召集令。
德纳尔多回来的当天,载运着五十名战士的桨帆船“费奥纳号”就抵达了。指挥船只的是道格拉斯,凯尔队长也亲自出马。
一看到船,葛兰妮便冲下石阶,与下船的道格拉斯相互拥抱。凯尔队长微微屈身,与葛兰妮碰碰脸颊。
划桨手都留在“费奥纳号”,不过米亚赫与舵手狄恩随着道格拉斯率领的战士集团一起上岸。
“刚嫁进门就碰上战事啊。有没有人受伤?”
“有啊,拜托你治疗了。”
葛兰妮也与桨帆船上的同胞彼此拥抱。
德纳尔多以不悦到了极点的态度迎接援军。
“太慢了。雄鸡城已经落人乔伊斯手里了。”
“没办法更快了。杜达立接到葛兰妮用信鸽送来的信件,立刻命令我们出兵。我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道格拉斯的划桨手也全速划行了。你们溃败了?”
“不是溃败,只是暂时撤退。”
“城里的守备兵呢?”
“除了战死的以外,全被俘虏了。在牢里吧。”
洛伊呢……?亚当听着德纳尔多的话,感觉胸口仿佛被打了根钉子。
“战死者的尸体呢?”
“没时间收容。”
户外摆上大桌,举行作战会议。
在德纳尔多的母亲指挥下,女人送酒过来。在空地席地而坐的战士集团也分到了酒c
德纳尔多不愿让葛兰妮一起同席,命令说:“女人闪一边去。”
但凯尔队长说“领主夫人熟悉战况是一件好事”,道格拉斯也笑着同意,德纳两只好不情愿地容忍了。
亚当与辛吉站在葛兰妮身后。玛拉把斟满了酒的杯子交给两人。
桌上摊开一张画有地形简图的羊皮纸。
德纳尔多说明经纬。
“德纳尔多,你的作战犯了两个错误。”凯尔大剌剌地指出。看在身经百战的战士眼中,二十出头的德纳尔多只是个毛头小子。
“你说什么?”
“既然乔伊斯调动了那么多军力,欧弗拉赫提应该要更早掌握情势才对。你太慢接到通报了。你疏怱了必须随时掌握敌方动态这一点。”
“不是我疏忽,是哨兵怠忽职守。”
“毫无战略、也无胜算就尝试渡河,未免太鲁莽了。因为你还年轻,缺乏经验,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是担心把时间耗在动员兵力上,会失去先机。我判断当时需要迅速行动。”
“乔伊斯有多少兵力?”
“正确数字不清楚,不过大概有一千人……”
“敌人的数目,会比实际数字感觉起来要多。所以大概会是那人数的一半,至多三分之二吧。”
“听说你也向达比德·马歇尔要求派兵,”道格拉斯说。“你派出使者通知败退的消息了吗?”
“我说过不是败退,是暂时撤退!我要重整态势,再次发动攻击。现在我正在召集氏族的男丁。你们会协助我们吧?同盟就是为了这种时候。”
“火速传令给达比德。”道格拉斯严词命令。“照这样下去,达比德,马歇尔的援军会在没有任何己方军队的状况下抵达战场。万一遭到乔伊斯攻击,他们将不堪一击。要他们暂时撤退。”
“我会要达比德在这一带待机,”德纳尔多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然后我们进军、会合,这回要彻底歼灭乔伊斯。”
“不,没办法立刻行动。”凯尔队长说。“乔伊斯已经在平地布下阵势,而我们受到水路阻挡。”
“只要能弄到几艘军船,”道格拉斯说。“绝对能赢。但现在来不及。”
“我们先撤退。要夺回城堡,必须花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动。届时再事先通知我们。”凯尔队长说。
“打造一艘桨帆船,需要花上一年,而且花费庞大。”道格拉斯补充说。“虽然可以在海上掠夺现成的桨帆船,但没有直接与柯里布湖相连的水路,因此无法搬运。只能在湖畔找个适当的地点造船。”
“葛兰妮。”道格拉斯又说。“我想你也清楚,死者的家属,要郑重地吊慰抚恤。伤者要善加治疗,就像美第奇对待同胞那样。”
我明白,葛兰妮点点头。“米亚赫正在治疗伤兵。幸好他来了。”
凯尔队长拍拍德纳尔多的肩膀鼓励他。“真正优秀的领导者,都是至少有过一次以上的失败经验,然后不屈不挠的人。从未吃过败仗的人,会误判该继续打下去,或是该罢手的时机。这回你撤退是做对了。”
“我要立刻再次挑战。”
“葛兰妮,你认为呢?”道格拉斯问。
“没有方法能够断绝乔伊斯的粮道,这一点很不利。他们禁得起长期抗战。我们应该造船,然后一口气——”
葛兰妮还没说完,德纳尔多一个耳光就要甩上去。
道格拉斯揪住他的手。
“咱们美第奇的人,不允许有人侮辱杜达立的女儿。”
“葛兰妮是我的妻子。”德纳尔多顶撞说。“她有义务服从我。”
“杜达立是为了巩固与欧弗拉赫提的同盟,才把葛兰妮嫁给你。可是如果葛兰妮在这里受到的是这样的对待,我们会考虑报告杜达立,劝他解除同盟,让葛兰妮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