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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妖物,休走

琼英的伤心绝望和槐梧的满头疑惑,千里之外的尔愿是一点也不知晓的。

此时,她正猫进了一座热闹非凡的戏园子,趴在人家青砖黛瓦的屋顶上大喇喇的听戏呢。

戏台上正精彩的演绎着一出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眼下正到了恶婆婆以死相逼令儿子休了娘子的节骨眼上,那愚孝的儿子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找他娘子商量对策去了。

尔愿看的没了兴致,翻了个身,平躺在房顶上,也不嫌那黛瓦硌人,仰天长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的霞光祥云走神。

倏忽她歪了歪头,看向身侧缩成一团的熊崽子问道:“宝团儿,你说,为何天下的男子皆薄情寡义?辜负了人家姑娘却还装的一副委曲求全,不得不为之的模样,真真狼心狗肺!”

宝团儿趴在屋顶上正瑟瑟发抖,眼睛都不敢睁,我的个娘亲呀,这也太高了,姑姑为什么要飞这么高,下去玩不好吗?那里还有好吃的桂花糕糖葫芦煎饼果子呢,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更跟叫魂儿似的,叫的他心里发慌。

这会儿听见姑姑问话,忙开口道:“姑姑,别的男子我不知道,但宝团儿一定是最挚爱姑姑的,只要姑姑抱宝团儿下去,宝团儿一定会很爱很爱姑姑,以后都不抢姑姑的好吃的了!真的!”

尔愿颇为有趣地看着小人儿,见他一副担惊受怕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的模样,有心捉弄他一下,笑道:“呵,宝团儿,你看你那熊样,这才两层楼罢了,掉下去也就破点皮,不会有所损伤,你既为男子,便不能畏首畏尾的。”

宝团儿睁开眼睛,气的圆滚滚的身子一鼓一鼓的,正要回几句嘴,一抬眼见自家姑姑貌美如花,风姿绰约,徐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头发,宛如九天仙女要腾云回天宫,真真是好看极了。

忙一把抓住姑姑的裙角,怕她轻飘飘的真的被风吹走了去,脸上一红,又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低下头嗡里嗡气地说:“姑姑怎么知道男子应该是怎样的?姑姑有心悦的男子了吗?”

尔愿只当他是害怕掉下去,又听他问话,便没将裙角扯走,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荤说什么,当心我回去告知你娘亲,让她打你屁股!”

“哎呦,姑姑!娘亲说了不能总是打我的头,本来我们就笨,再打就会变成傻子了!”

宝团儿噘着嘴,一手仍然捏着她的裙角,一手伸到头顶上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心里颇为不情愿,姑姑人瘦瘦小小的,力气倒是很大,每次都打的很疼,这要不是在屋顶上,他早就跳出老远了,她才追不上我呢,哼!

尔愿瞧着他一副孩子气的模样,无声的扯了扯嘴角,人小鬼大的,还好意思说自己蠢笨,明明就机灵的跟灵猴似的。

支起胳膊肘正要坐起身来,臂弯一软,浑身力气卸了个干净,猝不及防又跌坐了下去,瓦砾粗糙坚硬,正好磕到自己的腰际,钻心的刺痛袭来,眼里瞬间就起了一层水雾。

身上疼痛,嘴里也不逞强,呼痛道:“哎呦,老身的腰要断了,肯定流血了,哎哟,都怪你个小兔崽子,不过轻轻摸了摸你的脑袋,看你又蹦又跳又闹的,哎哟,这下姑姑可活不成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宝团儿不过是个三百来岁的黑熊精,在凡间也就是个两三岁的娃娃,哪能知道磕一下碰一下就会死人的。

当即就吓得脸色发白,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包着一汪水汽,扑上前来,抱住尔愿的腰,扎进她的怀里。

呜呜咽咽的哭道:“姑姑,你是不是很疼?宝团儿抱抱就好了,娘亲说没有什么是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只要抱抱,姑姑就不会死了,对吗?”

尔愿将怀里的小人儿揽紧了些,拥进怀里抱好,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不知是宽慰怀里的小人儿还是宽慰自己。

她道:“你娘亲说的对,只要抱抱,姑姑就会好了,姑姑……才没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那姑姑要是不疼了,我想吃桂花糕,还有肉饼。”

怀里的人直起身子来,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摸了摸,小肚子很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小人儿愣了愣,嫩白的小脸涨得通红。

尔愿莞尔一笑,将小人儿重新捞进怀里,臂弯用力将人抱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入手滑不溜丢,甚是好玩儿。

见小人儿有些不耐烦了,便重新将人抱好,温温柔柔地说道:“好,姑姑带你去吃。”

说完回头最后瞧了一眼戏台子,戏文正好唱到了关键的时候,那怯懦的丈夫当真休了贤惠的妻子,另娶了员外家的小姐,生生逼死了发妻,这会儿那恶婆婆正换了副嘴脸,对着新妇卖笑讨好。

世间男子多薄情寡义,真情总是那么容易被辜负。

实在毫无趣味,失了看戏文的好兴致。

转身抱着小人儿腾空而起,跃上不远处的另一处亭台楼阁,足尖轻点几下,飞掠而过,耳畔的风声呼啸而来,低头瞥见身下是热闹熙攘的街市,小摊小贩皆是吃食,这才运起风飘飘然而下,落在没人的巷子里。

待站稳身型,轻轻拍了拍挂在身上的小人儿,“到了,快下来吃东西。”

吓得紧闭双眼的小人儿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麻溜溜的从她身上爬下来,跑出小巷子,四下一看都是各式各样的糕点甜食,甚至还有烤肉饼子,立马开心的欢呼了一声,“都是好吃的,姑姑快给银子,我要去买!”

说着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摆在尔愿跟前,尔愿也伸出手照着他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姑姑没银子那种东西!”

宝团儿正将头扭到一旁看酥糖块,香甜的气味已经窜到了他的鼻子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着急的就差原地蹦起来了,结果姑姑告诉他,没钱?

真真是气死宝宝了!没钱带他来集市作甚?那刚才的糖葫芦是用什么买的?说起糖葫芦他就生气,还没吃两个呢,就被姑姑抓到了屋顶上,猛的被人抓住了衣领子,吓了一跳,手一松,糖葫芦就……掉了!

当即越想越委屈,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起来,“姑姑骗人,刚才你都买了糖葫芦了,为何这会儿说没钱?宝团儿又不能白吃人家的不给钱,可是宝团儿又饿,呜呜……娘亲要是在就好了,一定不会饿着宝团儿的!”

听他一哭,尔愿头都大了,蹲下身子,一边掏出手绢将小人儿眼泪鼻涕擦干净,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姑姑这里还有两个铜板,你先拿去买酥糖,我去变点银子出来,等你吃饱了,我们就归家去。”

将铜板掏出来放在他手里,小家伙这才破涕为笑,颠颠的买酥糖去了。

尔愿对着他的背影,朝他施了个息妖术,隐去了他身上的妖气,这才屏息凝神,将方圆几里探了个遍。

待探到一家颇为富裕地员外家,这才隔空取物,从他家堆满金银财宝的库房里“借”了两锭银子,又想着刚才施术见北边一破落庭院里有好些个衣衫褴褛之人,有个小孩童染了病正性命垂危。

便又多“借”了几锭银子,撒到那院子里,见那孩童身边的女子上前没抢着,便替她抢了两腚藏到她衣袖里,这才施施然收了法,捏着两锭银子,挨个摊位结账去了。

这宝团儿太能吃了,她去借个银子的功夫,这十几个摊位都被他吃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像被人下了定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胡吃海喝的小胖球看,这还是个小孩吗?怕不是怪物吧?

尔愿一扭头,靠着墙的一溜十几个摊主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手里的两锭银子,忙抖了抖手腕,用衣袖盖住可怜巴巴的银子,深吸了一口气,咧嘴傻笑,“那个,能……能赊账不?”

“你说呢?”

最靠近她旁边的摊主两步走到她跟前,一手掐腰一手摊开,伸到尔愿眼前,“你家孩子吃了二十个铜板,给钱!”

其他人一看纷纷效仿,一窝蜂的将尔愿围了个水泄不通,七手八脚的叫嚣着给钱还钱!

尔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锭银子着实不够分的。

一边安抚地道:“大家都别挤,有钱有钱,一个一个来!……”

一边忙急中生智将手伸进衣袖里好趁机变出一把银钱来,毕竟这一时半会儿的,叫她上哪弄银子去?

先将手里的两锭银子给了出去,果不其然,不出五个摊位就花完了,忙伸手将变出来的一串铜板拿出来交给第六个摊主。

那摊主是个年青的男子,陡一见到这么娇小稚嫩的女子居然是孩子他娘了,且这女子身材细弱面容姣好,走动间聘聘袅袅,煞是好看,一时间愣在原地,连铜板递到跟前了都浑然不觉。

尔愿见状也不恼,她向来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被人多看两眼又少不了一块肉,要在以前……她摇了摇头,说以前作甚,她就连明天都不知有没有呢。

只将铜板放到他身前的摊位上,就飞快地去了下一家,待她还完了银钱,将吃的打嗝不止的宝团儿拎起就要遁了,这后边的钱都是她凭空变化而来的,再不走,不出一刻钟钱就没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宝团儿吃饱喝足正想打盹儿,见姑姑来抱,伸手就圈住了尔愿的脖子安逸的睡了去。

尔愿穿过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拐角,确定无人看到,这才准备施法瞬移回令丘山去,冷不丁被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比在了脖子上,有人在背后凉凉的开口。

“妖物,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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