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滇中显得格外冷清,今夜月明。白晃晃的月光将这片林中的血迹照的十分清晰,杨锋已晕倒在血泊中,这片林子是真正变得没有一丝声音了,似乎鸟兽均被这股气息惊吓到。而秋季的云滇出远门的人也极少,奇怪的是偏偏有一批人,在那战斗过后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此地。来人均穿着大大的靴子,身法轻灵,他们没有管林内的尸体,而是在挖土,挖出后放在担子或背篓里运走,大概四五十人足足运了半个时辰,这些人走后又来了一批人,带着锄头、耙子,挖土的挖土,扒松毛的扒松毛,弄了一刻钟便匆匆离去了。
夜越发深了,却有一山林住户在此时出门,他是同妻子争吵被赶出来的,云滇的女子多是豪放,没有男主外女主内这一说法,而男人虽表面威严挣得面子,暗地里却是非常尊敬妻子的。这汉子虽习惯了大山里的气候却也万万没有在这秋夜见过这么一番肃杀的风景,吓得他瞬间失了神。回到家后被妻子见到他那凌乱的神情又被骂了一通才回过神来,急忙披上衣服到山下官府报案。
云滇多半是山路,有些地方连马都骑不了,消息闭塞。杨锋倒是被及时救治了,可镖银被劫的消息三天后才传到黔州金无善处,这还是凌天赶去的缘故。镖银被劫的当天凌天正在那客栈中暂住,原本午后他便打算回黔州,奈何苗滇钰缠的紧,他又不能带这陌生女子回家,故多耽误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得店中过往客人提到的地点、事故,才想到可能是自家的银子被劫,才急忙要赶回去。
“凌公子,这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儿啊。”那苗滇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凌天。
“自然是回家,家中有急事。”
“哟,平白无故抓了我,现在又想啥都没交代就走?”
“是在下唐突,冒犯了姑娘。”
“不行不行,我倒是要跟着你回去呢。”
“不行,这实在是不妥。”
“好嘛,那我就在这个店里呆着,路过一人我就挨他讲讲这黔州凌大公子的事迹。”苗滇钰说完便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看着凌天。
“好吧,那你就跟我回去吧。”凌天一脸无奈又有些胆怯,随后两人骑了店内的马向黔州赶去了。
黔州,万里镖局门口,楚天清已从云台山下来,准备找杨锋让他帮忙接着打探,却没想到杨锋并不在镖局,他只好回云滇,他隐约觉得许云舒既然不在云台山便会去刀阁寻他。而此时许云舒正和邓晓月去往云台山,她们已到了百兽堂的地界,正在云来客栈中休息。
“云姐姐,你寻我师兄做什么。”
“问一些事。”
“你是喜欢我师兄?”
“你这丫头,懂什么叫喜欢。”
“怎么不懂,就是你这样,天天想、夜夜思,看看,脸都红了。”
“我现在不知找到他以后,怎么面对他。”
“这有什么,他做的不对就说他、打他,只要你们互相喜欢不就行了。”这话从邓晓月口中说出实在是显得有些幼稚,不过有些事情本就没有那么复杂,不就是一个喜欢与不喜欢的事,许云舒内心稍稍有些释怀便躺下休息了。
镖银被劫后的第三天,凌天没有带着苗滇钰回凌家,而是找到了金无善。金无善的面庞一向是一个样子,不过听到这消息他也不免震惊了一番。
“老杨保的镖银被劫,银子还是你们家的?”
“对,滇中不止一人在谈论此事,说的是只活下了一个书生面孔的人。我猜想多半是杨掌柜,至于这消息,宁可信其有。”
“不错,不管有没有都要去查查,况且云滇民风淳朴,消息又闭塞,无中生有的事多半不会传出,我们还是赶过去看看吧。”
“金大哥先行,我还要回趟家将此事知会家父。”
金无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出门去了。他没有询问那名女子的来历,因为他知道依着凌家的风格这女子凌天是决计不会带回凌家的。然而苗滇钰还是见到了这座黔州第一的大府邸,因为凌天本就没有办法摆脱她,她实在是太过粘人、太过无赖了。
凌家宅内的家丁莫名的多看了自家少爷几眼,暗想少爷的胆子大。凌筱筱则全然没有这种预感,憋在家中多日她已快无聊到想要逃走,一听说凌天回来了,还见到了这么活泼的一个姐姐,连忙拉着她去自家院中游玩,全身紧张的凌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径直走到了凌逸君的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今天凌逸君没有在书楼,似乎是知道自家儿子要回来所以才在房里等候。
“进来。”房内的凌逸君正合眼躺在椅子上,这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格。
“给父亲请安,请父亲责罚孩儿战败之罪。”凌天给老人磕了头,而后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听回信的人说你失踪了,怎么样,没事吧。”
“孩儿安好,劳您记挂,只是耽搁了几天路程。”
“没事就好,怎样,有何收获?”
“容孩儿先禀告一件事。”
“说吧。”
“孩儿因耽搁了几天路程才凑巧在两天前听过路人说杨锋所运的镖银在滇中被劫,便匆匆赶回报信,孩儿已去过金捕头那里。”
“有金无善查案自然会水落石出,你接着说。”
“那刀阁却是厉害,整个阁内都充斥着一种一往无前、持之以恒的精神,这太可怕了。他们心静的时候刀法使得更加凌厉,我就是败在这种刀下。楚天清那天的刀似乎没有一丝杂尘,没有一丝混乱,要不是那阵秋风,孩儿说不定会伤的更重。”
“那你现在觉得如何。”
“过了多日那股气息还残留着一点。”
“你这些天就不要出门了,多去书楼看书,你带回的姑娘我会让人照顾。”
凌逸君没有过多在意那场事故,只是一味关心凌天的一切,包括他带回来的陌生女子,这行为让凌天感到一阵凉意,他竟然开始怀疑镖银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劫走的。
金无善快马加鞭两天内便到了滇中,此时的他已收到了当地官府的确切消息——杨锋所押镖银四十万两均被劫走,杨锋本人受了重伤,正在府衙内养伤。楚天清也回到了云滇,却没有遇到邓晓月两人,那两人此时正在黔州西南的小城镇内游玩,距离云台山已没有多远。
金无善下马后提着一个包袱两只铁笔便急匆匆向府衙内走去,经府衙中人引路,快速到了杨锋养伤处。杨锋破烂的衣裳已被换过,只是身上多了一些白布条,上面沾染了一些血迹,整个人躺在床上。他已在两天前清醒过来,能用些饭食,说上几句话。
“杨大哥,那天的事还记得多少?”金无善凑上前去让杨锋能够看到自己。
“咳咳咳,金老弟,又劳烦你了。现在想想弄这么惨的一次还是在十几年前,真是老了。我只记得有两人是百兽堂逃出来的,另外两人一人使暗器,一人使双剑。就是那个使双剑的将我打伤的,那人武功路数我却是没有见过。”
“知道了,那你好生歇着,我去那片林子里看看。”金无善说完便带着几个人去事发的那片山里寻线索。
原本红色的土地已浸成了暗红色,山林中仍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使得这片林子极为安静。林中的尸体已经全部移走,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做上标记。金无善让其他人四处查看,自己则走向了杨锋倒地的那片范围。只见他拿着一块黑黝黝的东西在地面上搜寻着,没多久便吸出来一些铁制器物,长短不一的钉子,钢针。他让人将证据留下又去四处转了转。他反复翻了翻打斗范围外的土壤,发觉泥土上的松毛虽是干的,靠近土层的一面的水分却没有打斗范围内的多,也没有发霉的痕迹。而松毛下的土看上去是陈土,可是仔细往下翻翻却有新、陈两种土质的混合,说明这一带曾经埋过东西。在林中搜寻了一个多时辰,金无善便回府衙了。
府衙内杨锋的住所,金无善正坐在杨锋床前与他交谈。
“我在现场发现了许多种类的暗器,还有你们打斗范围外的土被人刻意掩盖过,那里应该埋过银子,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见过后两人。”
杨锋看了一会儿金无善焦急的面孔仔细想着,“凌天。”
“谁?”
“凌天曾提过在去百兽堂的路上遇到楚天清,当时他身边就有一人曾发出过许多暗器,他还险些中招,所以跟我提过。”
“江湖上独独使多种暗器的人不多,看来该去趟凌家了。”金无善面庞有了些许缓解,那双眼却变得更加犀利。随即他便吩咐下去自己要去搜集线索,让手下人照顾好杨锋,并派人去往刀阁附近,密切注意楚天清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