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十五已过,月亮又重归残缺,这刀阁后山却聚齐了人。魏无尘已担心这女弟子多日了,此时见到她心里自然高兴,女孩止不住的委屈,责怪师傅将自己独自一人放出去历练。
“晓月,还生气呢?这历练嘛,自然是要一个人去,况且你也不是一个人啊。”
“哼,跟一个人有什么区别,您是没见到那凌天是怎么欺负我的。回来那天竟然还让我给他试剑,您看看我包里那衣服,要不是他有所顾忌,我早就死了。”说着说着,这女孩就欲哭,老人好容易劝说了半天,女孩才将包内的衣服拿出来给他。
“口子在左肩,还有肋上。”
“咳咳,跟你师兄讲吧,让他给你出气,我可打不过凌天。”老人将衣服交给楚天清,向着屋子走去了。邓晓月瞪了老人的背影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楚天清。金无善、陈平早已走开一旁,周兴也在阁内处理事务。
“他剑法变快了啊,能进入你的刀势中还没让你发觉。”
“我看着怎么没有。他的剑势只是更加飘逸更加沉着。”
“所以才快嘛,你看着慢却能抵住你的刀,而且他对剑的掌控更加精准,内力也有所精进。”
“怎么,你也打不过他了?”
“现在主要是查案,打什么架,人家又没有伤到你。对了,你在凌家可感受到异样。”
“我每日都是住在竹林中,哪儿有什么异样,安静得很。”
“好了,休息去吧。”楚天清连哄带拉的将邓晓月劝去休息。而后将金无善聚到屋前的桌子旁坐下。
“凌家此次派凌天出来显然是准备好的,凌逸君并不希望金捕头你去堵他凌家的大门。这就说明他对我们查案的进程至少是了解大部分的。”
“不错,他越是这样越有些可疑,不过没有证据他也可以说是在关心案情。况且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没有找到,而且还不知道那劫镖和杀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还得有人动身去黔州。”
两人正聊着,从屋内传出了一道声音:“天清,唐墨那孩子后来我找他聊过,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隐藏在黔州西南边界的一个组织叫百洞崖,里面高手可不少,应该是不缺会使双剑的人。”
“师傅可知道那百洞崖的具体情况。”
“我已有多年未曾下山,这事你可以去问问凌天,他家书楼内每年新增的消息很多。”
二人听了魏无尘的话,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去休息了。第二天清晨,楚天清早早起床叫上陈平去后山看日出了。跟往常一样,二人跑着去山顶,不过楚天清要求陈平带上他的刀,一边跑一边挥刀,速度不能减,刀还需要越挥越快。
跑起来时逆着风,出刀不免受阻,陈平一开始便觉得累怎么能越来越快呢。不过要练刀就要听楚天清的,所以到了山顶陈平已是满头大汗,两只手都在不住发抖。楚天清只是平淡站在陈平身前,拄着那把刀,静静地看着那微黄的光亮慢慢从远处的山尖上冒出,一点一点,淡黄慢慢加深,由内而外蕴成了一道道光圈,这天空也越发明亮。那光芒的中心露出了最为炽热的部分,慢慢地升向天空,阳光顺着那一道道早已规划好的路线射在了楚天清脸上,被光线一激他慢慢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份深秋时节的温暖。
站在其身后陈平只是睁着眼睛,手掌搭在眉头上,静静地看着这太阳升起时所发生的变化,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楚天清回过身看到睁着双眼的陈平,嘴角扬起了微笑。
“不刺眼么?”
“深秋清晨时节阳光没那么刺眼,况且师兄不是带我来看日出么,既然要看当然要睁着眼睛。”
“有时候认清一件事情不一定要用看的,而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你想要认知的。”
“我有些不懂。”
“眼睛看到的可能只是人家想给你看到的。江湖多险恶,你没必要去相信任何人,自己认定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不过既然认定了就要去证实。还有,你以后练刀便如此吧,不管是在家还是出外,只要有山便沿着山跑,跑的过程可要去听听风声。好了,我们下山吧。”
二人沿着阳光刚刚洒下的道路回茅屋去了,到地方便见到了金无善站在那里。陈平伺候老人吃过早饭三人便匆匆下山了。刀阁山门口,一家早点铺子前,凌天正站在那里吃着东西。四人聚在一块儿到了苗滇钰的店里商如何接着查案。
“金大哥,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凌天说道。
“你可听过百洞崖。”
“那是一个杀手组织是十多年前兴起的,总坛在黔西南地区。头领一向不露面,传一道命令便会死一个人,据说那群人大部分居住在山洞里,而且一等一的杀手也有几个。”
“可有详细资料。”
“我只在书楼看过几眼,不过那处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我凌家的手还伸不到那里。”
“听我师妹说凌公子的剑法精进不少,不知可否与我师兄弟去黔州走一趟,顺带查一查这个组织。”楚天清在一旁喝着热水说道。
“哪里,令师妹谬赞了,我既是来协助,便听从安排。那金大哥准备去哪儿。”
“金捕头自然是留在云滇继续抓捕逃走的几个人,毕竟云滇还需要他主局。”
金无善看了楚天清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让陈平和凌天在此等候一会儿,他则带着楚天清去当地衙门取一件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凌天没有异议,看了两人一眼便低头喝着热水。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到了地方却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看向了对方。
“金捕头这是不放心我?”
“不,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要去的地方不同寻常,凌天也有些异常。”
“放心,这事我还能应付,实在不行我会跑的。”楚天清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金无善将头撇了过去,向着眼前这座房内走去,没多会儿便抱出了一只鸽子,嘴里尚在“咕咕”地叫着。他将鸽子递给楚天清。
“这是我训练了多时的信鸽,这两天让它好好认认你,有事就用这家伙传递吧,他是认得我的,这样还能快些。”
“行,不过来往信件需要做上一些记号。”二人交代清楚,楚天清便抱着鸽子回到了苗滇钰的客栈内,跟凌天说了一声便踏上了去往黔西南的路,苗滇钰只在送别时看着凌天离去,并没有跟着。
三人骑着马,一路从滇东南方向出云滇。一路上楚天清只顾看着怀里的鸽子,让陈平留意着路上的一切,尤其是过往行人的举动及接连一片树林上的痕迹,只因为逃出的目击人犯很会在树上找路。走了莫约大半天的路程,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发现,三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太阳已经偏向了西边,这天也就没有那般炎热,只是透过树梢的日光会不时落在众人眼前。渐渐地,三人来到了一片密林中,可这片林子实在奇怪得很,明明周围尽是丛草,中间却偏偏有一方空地,空地旁的树上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就算是开荒,也不会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啊,况且哪有开荒只烧一片地却不砍树的。凌公子,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四处看看。”楚天清把马勒停,看着前方的凌天喊道。
“那我便去周围看看。”凌天头也不回骑着马向四周转去。
“师弟,会爬树么?”陈平一脸好奇地看向了楚天清,与其面庞对上,不由得点了点头。于是陈平便从一个方向一棵树一棵树的爬上去查看,遇到距离近的树便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如此不到半刻钟便已看过了这片密林中的树。三人都有所发现,凌天在周围看到了剑插入泥土的痕迹,那痕迹旁还有血迹,而楚天清则在烧光的那片地发现了不属于草木的白色骨灰,陈平则发现树上有人跃过的痕迹,其中一棵树突出的树枝上还有血迹。
“这是毁尸灭迹啊,那被杀的人是谁呢?”凌天发出疑问。
“你还记得百兽堂么。那次逃走了一蛇一猴,那猴子就常在树上走路,而且那厮也就轻功好一些,武功也就跟一般人差不多。”
“那就是只要是能追上他的就一定能杀掉他。”
“差不多是这样,而且那骨灰的数量也不算多,死的那人身形应该不大。”
“那猴子很重要?”
“他是目击证人。”
楚天清当着凌天的面取出了那信鸽,让陈平写上这消息。自己则拿着那信鸽独自骑马到了空旷的地方,而后将其脚下的小竹筒取下,先将纸片折叠塞入而后放上自己的一根头发盖上盖子,将鸽子向上一掷,看着它飞走了。
理过线索的三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向黔州赶去。
凌家,凌逸君正在房内看着刚刚接到的消息,上面写道:目击证人已死,现正去往百洞崖。凌逸君刚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事怎的牵扯到百洞崖身上了,莫非自己的动作有人知晓。他将手中的纸片放在屋内燃烧的炭火上,裹着一身衣服径自出门去了。
秋风瑟瑟,吹得这竹林内满是落叶,这地方已有多日没人打扫了,凌家家规虽严,却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凌逸君踏着脆响的落叶进入了这林中。这天许云舒没在亭子内抚琴,凌逸君走进房门,推开走了进去。许云舒正坐在屋内看医书,对于凌逸君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
“医者仁心,不过是药便带有三分毒性,药石对人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
“这就要看家主如何用药了。”
“奈何我欲用一味药治好云姑娘的心病,姑娘却是不领情。”
“心病向来不能为外人所治。凌家主的心病不正是自己给自己治么?”
“我欲求一味药,还望姑娘告知所在。”
“药自在山中,有缘自会得之,强求不得。凌家主,请吧。”
凌逸君暗自握了握拳头,便慢慢转身,轻轻走了出去,房门自行关上。出门后的凌逸君在竹林中站立了许久,而后便拂袖离去,林中的落叶自凌逸君离开后更增加了一层。满地枯黄的竹叶铺在道路上,增添了几分秋天的萧瑟。
楚天清三人已到了黔州西南地界,此地少数民族较多,所幸滇黔相邻,语言多半是能听懂的。三人一路歇息打探百洞崖所在,不过那种地方一般不是普通人能够知晓的,三人一时间没了头绪便在当地一间客栈歇了下来,楚天清想了一会儿便带着二人去了当地最大的赌场。
“师兄,你还会赌钱?”
“那是,在外游荡了这么些年,哪能不会,可别外传啊。”
三人一身浪荡公子打扮进入了那间赌场。楚天清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会赌钱,牌九、骰子玩了几次便已赚的一堆银子。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楚天清的赌桌也从偏僻的地方换到了主桌上。
与他对赌的是这赌庄的主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汉子,面目清秀却是蓄着胡须。眼睛生的很大声音也比一般人响亮。这主人表面上看着客气,行为却是极为霸道。
“来来来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了啊,四五六大。”这声音喊下一揭开那盅,赌桌上便有一半的银钱被收走,几番轮过,这赌桌上也只有他和楚天清面前有银子了。
“这位兄弟好运气啊,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欧阳胜。”
“欧阳庄主,在下姓楚,本是云滇贩卖药材的,平生好赌,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赌场,见笑了。”
“哪里哪里,接下来赌什么?”
“还是骰子,各自掷出一副,比大小如何?”
欧阳胜连忙让人再取出一副骰子,两人开始对赌。时间很快过去,两人均有胜负,不过楚天清面前的银子多上一些。周围看热闹的人聚的越来越多。
“欧阳兄,这么赌太慢了,不如就赌一次,比谁掷出的点子小。我以桌上的银钱赌你面前的不过还要加上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一个欧阳兄知道却不会令你为难的消息。”
“如此楚老弟不是亏了么。”
“无妨。”
周围的人声更加嘈杂,因为在这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局面,更没有见过如此对赌的,连站在一旁的陈平都暗自为楚天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