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短暂的路途却显得格外漫长。
不为其他,稍稍飞几里,杨易知便撞上“偶遇(埋伏)”的女弟子,一声“师兄请留步”后,等人家一步作五步得低着小脑袋过来,往他怀里塞上小礼物,芳心乱颤,掩面离开。
这般,周而复始……
杨易知很纳闷,为何自己的行踪会被泄露,但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过问,只能笑着点头,“师妹的心意我领了”“多谢师妹”“师妹慢走”……
着实造孽。
十步一停,百步一撞,总算是让杨易知到了柳静屏的洞府。
看着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打盹的柳静屏,杨易知莞尔,轻声唤道:“娘。”
“嗯?啊,易知啊,你总算是来了。”柳静屏猛地睁开眼睛。
柳静屏擦擦嘴角挂着的一丝哈喇子,敢是觉得脸面挂不住,故作威严道:“你小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娘等到花儿都谢了!”
说罢,柳静屏伸出纤纤玉指,朝着桌上的盆栽一点,一道灵力射出。
果不其然,那花朵遇上柳静屏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黄,枯萎。
杨易知:……
柳静屏:……
一点都不冷……
柳静屏轻咳一声,“娘开玩笑呢……”
若是旁人知道柳静屏用枯寂指这般的杀伐法术来打趣逗儿子开心,不知心里是何感想……
柳静屏再道:“娘知道你修为不浅,又有法宝令牌傍身,应不会有太大风险。但此次出门,娘还是要叮嘱你几句,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莫要瞎逞能,胡乱招惹事端。”
杨易知应道:“易知知晓。”
柳静屏叮嘱道:“人心隔肚皮,你常年在宗内修行,却不知人世间人心险恶。此次历练,便是为了让你感受世间冷暖,完固道心。修士,道心修为缺一不可,若无一颗坚定的道心,再高的修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常人挑拨几句便入了魔障。此次历练,可千万不可大意!
杨易知行礼道:“易知谨记。”
柳静屏又从怀中掏出一只手镯,亲手与杨易知带上。
杨易知感受着这手镯上传来的丝丝厚重的乾坤气息,便已明了,这是个珍贵的储物法宝。
储物法宝一般颇为珍贵,如乾坤袋这种,只不过是最低级的,饶是如此,也是要几十块灵石。而越珍贵的储物法宝,自然其空间也就越大,有些储物法宝还能储存活物。
柳静屏道:“我知道你这小子不缺法宝灵丹,也就不给你这些了。这里面是娘为你准备的几件衣裳,莫要节省,破了就换……还有一些干粮,你且路上带着吃……哦,灵石也放了些许,凡间的金银细软也有不少……啊,娘知道你跟五长老学过一些厨艺,锅碗瓢盆也给你准备了,柴米油盐,各式香料调料也有。虽说易文他也给了你不少辟谷丹,但口腹之欲也要满足……还有啊,也许你在外边有时要露宿野外,可能有时会找不到到客栈,帐篷也给你准备了一顶,床铺被褥……”
杨易知静静地等柳静屏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完,又行礼道:“多谢娘亲。”
柳静屏又欲开口,看着恭敬行礼的杨易知,却不知为何只字未吐,凝作一声叹息:“唉——”
杨易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问出口。
不知何时,杨默已悄然站在了母子二人的身后。
杨易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爹……这些……”
“既然是你娘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杨默回道,随后狠狠瞪了柳静屏一眼,“慈母多败儿!”
柳静屏自然是不甘示弱得回瞪回去……
“咳!”杨默轻咳一声,开口道:“时辰也快差不多了,易知啊,我等下便送你出去,你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杨易知静思片刻,回道:“易知还有些事要与灵儿交代。”
自是那给音老送酒的事……
牧灵儿,乃是杨易知的侍女,平日里照料杨易知的日常起居——很纯洁很纯洁很纯洁的那种!别说侍寝,衣服都不带帮忙换过的那种!只负责端茶递水养养鱼浇浇花的那种!真的一点点点点点那啥关系都没有了那种!
好吧我知道你们已经脑补出一场“少爷不要~”的大戏……
有些时候,越解释越显得苍白无力,哪怕是事实,在别人眼中却像是被揭穿后的歇斯底里。
回到正文。
杨默皱眉道:“灵儿那丫头又不知上哪野去了,唉——罢了,你且留与她书信一封,到时候我替你转交于她。”
杨易知微微点头,柳静屏已端来笔墨纸砚,铺于桌上。
见杨易知提笔,蘸墨,落笔,一气呵成!一笔而下,笔走龙蛇,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灵气。
字成天地寂,墨落鬼神惊!
“呼——”杨易知轻松一口气,且看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几行字,可谓是——
笔锋细细似软荑,温婉雅尔蕴柔心。
墨痕点点似淡梅,小巧玲珑赛萝莉。
柳静屏见了,轻声笑道:“不错不错,娘交给你的笔墨功夫也不曾荒废。”
“哦?你还交过他笔墨?且让我看看……”杨默抿一口同笔墨一同端来的灵茶,好奇侧身望去……
“噗——”一口灵茶喷出。
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怎样?易知的字可是有我的八分精髓?”柳静屏得意道,骄傲的扬起脑袋。
“你……你你!你怎么教的儿子?易知他堂堂七尺男儿,怎写的这般女子般娟秀的字?”杨默开口叫骂,“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他人耻笑!”
“你……你你!怎这般凶我?娟秀一些有何不妥?多可爱的说!易知这字能讨多少女孩子欢心?书法?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法有屁用!找得到媳妇吗?”柳静屏回骂道。
“区区一介女流,懂得甚么书法,安敢大放厥词?”杨默气急败坏。
“呔!”柳静屏叱一声,左手已是掐好一道法诀,冲着桌上的砚台一点,见那墨汁竟是如有生命一般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墨龙,威风凛凛,张牙舞爪地扑向杨默。
“哼!”待那墨龙及杨默只有三步之遥时,杨默一声冷哼,似是言出法随,那条墨龙又重新化为一团墨水,洒在了地上。“易知,我且先送你出去,再好好教训这个泼辣的婆娘!”
见杨默袖袍一挥,一旁吃瓜看戏的杨易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凭空消失在原地。
“啊呀!你个家伙又叫我婆娘!”柳静屏手中法诀再变,桌上的纸张竟是无风自动,飘然落到了地上,化作一个个……破位可爱的小巧之人,抄起墨笔,若长枪一般舞的虎虎生风,气势汹汹得朝着杨默扎去,似要将杨默刺……画成王八。
“雕虫小技。”杨默不屑道,手中亦是结了个法诀,那洒落在地的墨汁上,赫然冒出一个个小墨人,哇啦哇啦得叫嚣着,与那纸兵厮杀在一起。
这一战,可谓是——
纸兵凝战意,墨卒咤风云。
花样秀恩爱,迟早遭雷劈。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爱情气息,与水墨淡香混合在一起,发酵出更恶臭的味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
夫妻二人呈“大”字趴在地上,衣上,脸上皆是一片墨迹,好生狼狈。
“一……一时休战。”杨默喘气道。
“有……有理,这次先……先依你所言。”柳静屏亦是喘气着回道。
过了片刻,似是恢复了一些体力,柳静屏翻身坐起,道:“喂!你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是小孩子一般打打闹闹,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颜面丢尽?”
杨默翻个白眼,回道:“还不是你这家伙先动的手!亏我一开始就把易知送出去了……”
杨默不曾想到的是,他一提到杨易知,柳静屏眼中顿时泛起了泪花,眼泪汪汪得注视着他。“夫君——”
“唉——怎么了怎么了?”杨默赶忙上前,将哭泣的佳人拥入怀中,将她的眼泪轻轻拭去。“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泣鼻子?”
“难道你不觉得,易知与你我之间,未免也太过生分了些……我们可是他爹娘啊,可他却动不动便与我们行礼……这感觉……也太拘束了些……”柳静屏泪眼婆娑道,“你说为什么天大的事,偏偏要担在咱们易知的肩上……”
“唉——”杨默无奈长叹一声,“自易知懂事起,我们便要求他学这学那,易知却是丝毫不恼,认真完成……你可知道,易知被易文易武带着溜出去玩,有多开心畅快?便是灵儿那丫头,也时不时陪易知打趣谈天,而我们予他的,只有修行打坐……唉——只望他这次从外边回来,能有所改变……”
“呜——易知他怎就这么……都怪你!你这家伙也忒不争气了!若你够厉害,直接把那什么魔奡宰了,咱们易知也不用受这么多苦……”柳静屏泪若泉涌。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大小姐你可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