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张放下袋子,啥话也没说,跟着大柱就跑。他知道,问得越急,大柱越说不上来。
跟在大柱后面,跑了一段路,草根张觉得方向不对。他拉住了大柱,“不是家里出事了吗?”
“我爹……爹出事了,”大柱脚下未停,还在往前走。
草根张一听,更急了,“人在哪里呢,你这是领我去哪里啊?”
大柱送水回去后,他爹已经带着空桶,下到了青龙台上。
他朝下面,喊了一嗓子,把捎回来的空桶,又放了下去。
过了不大会,绳子晃了两下。他知道,是他爹发信号,让他把水提上来。
每次提五桶,一共提了三次,绳子便不再晃动了。水提完后,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他爹上来。大柱沉不住气了,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青龙台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他喊两声“爹“,也没人应。
大石棚里面,野葡萄藤下,甚至连月亮泉中,他都仔细看了,哪有他爹的影子。
台上没有,他焦急的目光,落到了老松树上。他的大脑瓜子,“嗡”地响了一下。一个探出去的树枝上,挂着他爹的一只鞋。
大柱攀到了树上,探出身子,朝下面望去,只有高低错落的树。他又朝下面,大喊了几嗓子。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大柱急得要哭了,忽然想起了草根张,他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快去找他,他有办法。”
他攀着老松树,退回到台上,抓住绳子,三下五下,就攀了上去。来不及跟他娘说,他撒腿就往山下跑。
大柱现在领草根张去的,正是悬崖下面。他连说带比划,终于让草根张明白了,他爹从青龙台上,掉下来了。
草根张大吃一惊,心里又急又悔,悔自己不该让老人家,再干这样危险的活。
如果出了这么大意外,他在这边投入的心血,都快失去意义了。
上天保佑,青龙爷保佑,但愿有奇迹发生。
他俩跑到了,青龙台下的小河谷里。这个季节,小河谷里没有水,是一片乱石滩。
只要从青龙台上摔下来,肯定落到乱石滩里。
他俩把前后左右,搜寻了个遍,别说人了,连个布条儿,也没见着,
草根张抬头向上望,峭壁上只有些草,还有些小權木,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到处不见人,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草根张让大柱在乱石滩守着,他向老余头家跑去。
刚到石板路上,就碰到了吴二他们仨,来不及解释,草根张说:“你们赶紧跟我来!”
一到老余头家,草根张说:“我攀着绳子下去,下到台上后,你们把绳子解下来,扔给我。”
从来没见草根张这么急,谁也不敢多问。
余老太太拿着小锄,在山上挖元芷根,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
草根张顺着绳子,滑到了台上。他抓住绳子,用力抖了两下。
吴二知道,他到台上了,迅速把绳子解开,扔了下去。
草根张接到绳子,赶忙抱到台边,拴到了老松树上。然后沿着绳子,滑了下去。
每一蓬草,每一棵權木,他都看一下,有的还过去踩一脚。但是搜寻了个遍,就是没发现人。
他开始犯嘀咕,是不是大柱记错了,老余头根本不在下面。
他荡到了崖壁左侧,忽然发现了一棵小树,实在不同寻常。
这是棵小松树,长得没有什么特别,但一看就像新栽上去的。
这里的崖壁,有一个石缝,石缝不大,好像很深,蓄满了泥土。小松树,就栽在了里面。
更奇特的是,栽松树的石缝下,有一条不宽的石径,是人工凿出来的,从崖壁通到了左边树林里。
绳子到了这里,刚好到了头。草根张踩到石径上,松开了绳子。
他沿着石径,进入了树林。走了不远,却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在艰难地行走。
他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喊了一声。
两个人回过头来,却是老余头,搀扶着德山。
两个人看到他,放松下来,一下子都瘫在了地上。
草根张跑到跟前,先问老余头,哪里受伤了。
老余头抬手指指德山,“我没事儿,你赶紧给他看看。”
德山伤得,还真不轻,两只胳膊脱臼了,一只脚踝拧伤了。
草根张先抓着他的胳膊,一拽一兑,帮他复了位。又抓着他的脚,左晃两下,右晃两下,忽然“嘎巴”一拧。德山的脚,立马就敢着地走路了。
草根张又给老余头检查,除了身上擦破点皮,没有别的伤。
老余头在青龙台上,把水桶都送上去后,就来到台边,扒开松枝,看下面的青龙须。
十五棵青龙须,又长高了一些,从老根上长出来的,都开始分叉了。
离石台最远的石缝里,有一棵青龙须,老余头却没有看到。他便探出了身子,向那边看去。那里长出了一棵灵芝,把弱小的青龙须,严严实实遮住了。
他神过手去,想拔掉那棵灵芝。可就在这时候,他右脚一滑,左脚从鞋里脱了出来,人便从树缝里,掉了下去。
老余头两眼一闭,心说:“这下子可完了!”
眨眼就似乎到了底,他却没感到疼,人还清醒着。
老余头睁开了眼,他竟然在一个人怀里。接住他的人,正是德山。
悬崖上的石缝里,有棵老松树,几百年了,树身不大,但姿态奇绝。
德山从松林那边,开凿出一条石径,又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功夫,把松树挪走了。
这棵松树,他卖了整整一百万。
今天,他来到这里,是要在石缝里,补栽上一棵松树苗。
他系上了安全绳,把自己的身子,固定在了石鼻子上。这个石鼻子,是他为了挖老松树,专门凿出来的。
他用大镢,刨开了石缝里的土,插上了树苗,还浇上了一桶水,又把土砸实,固定住了树苗。
当他做完一切时,听到了一声怪响,抬头一看,有个人,正朝他这边落下来。
他没有片刻迟疑,扔掉了手里的大镢,往人落的方向,伸开了双臂。有绳子拽着他,他可以尽量往外,探出身子。
落下来的人,重重砸在了他身上。但他的脚,还是奋力一蹬,两个人的身子,都留在了石径上,没有飞出去。
老余头前面带路,草根张扶着德山,走出了树林。
迎面碰上了大柱,扛一把大镢,哇哇大哭着,走了过来。
“臭小子,你哭什么?”老余头喝问。
大柱马上破涕为笑,“爹,我以为大镢掉下去了,你也掉下去了呢。”
德山瞅一眼大镢,“那是我的。”
大柱嘿嘿一笑,问德山,“你掉下去了啊?”
德山不理他,夺过大镢,拄着就往山下走。
老余头拉住了德山,“我那还有两瓶好酒呢,喝了再走。”
大明气喘吁吁,正艰难地顺着台阶,往这边爬。
草根张冲他喊:“有啥事啊?”
大明停住了,朝上面喊:“那个大顺子,又来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