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一天。
晚上六点，灵抵达跆拳道馆。
外面还是天光明亮，里面却早就开满华丽的灯。灵背着新买的一个黑色书包，是那种普通的中学生用的大书包。里面装着新的道服，绑腿，手套，毛巾之类。开门进来之后，她就一直站在门边不动，观看训练场上闪来跳去的穿白色道服的男女。如雷晓锋所说，练习跆拳道的人，身手灵活，闪躲有余，动作迅速而且优美。
你是新来的？一个男子走来与她打招呼，道服上绣着一只虎，黑带，与别人不同。他说，我是这里的教练，阿正，欢迎加入。
谢谢。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去换衣服吧，出来我们再说。阿正说。
早上九点，灵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准时到达公司。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走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去许铭扬的总经理办公室。
她敲门，可是没有人应答。
许经理还没有来上班。旁边的秘书对她说。
还没有来？灵点一点头，转身要走，迟疑一下，然后走回来。我进去等他，可以？
当然可以。秘书说。
于是，她推开门走进去。
总经理的办公室，干净舒适，桌子上放着文件，电话，台灯，笔，电脑。看似像摸像样。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许铭扬一直以来，基本上是什么也不做，上班就坐着等下班，上网玩游戏，聊天。上梁不正，却还要要求下梁不歪。
灵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等他的到来之间的无聊时间，她随手翻了一下他桌子上的文件。居然从一个文件夹里翻出一本黄色书，各种不堪入目的图片和男女。她皱起眉头，把黄色书丢到一边。哼，什么男人都是一样的，肮脏。
等了很久，许铭扬依然没有来。灵等得不耐烦，拿出烟来抽。谁知才点上，门就被人推开，许铭扬走进来。他一抬头，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也是，他是第一次看见她吸烟。
我等你很久。她却镇定自若，幽雅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站起来。
哦，抱歉，昨夜喝得有些多了，所以，现在头还有些痛。许铭扬一面说一面走到桌子后面，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她也坐下。然后，他一眼看见桌子边上丢着的黄色杂志，脸一阵红，急忙把它拿起来，丢到桌子下面去。他解释，这本书，其实是......
不用和我说，我有别的事和你说。她摇摇手表示那与自己无关。
许铭扬觉出她的冷淡，有些不自在，虽然她一惯对他冷淡，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他问，什么事？
灵把一份文件递给他。
什么文件？你做主就好了。许铭扬以为又是什么公司的文件，一脸不在乎地说。
是我的辞职信，请你批准。灵说。
什么？辞职信？许铭扬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走了。灵淡漠地说。
你要辞职？许铭扬苦着脸，许久小重新开口说。怎么了？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走呢？
没有原因，只是要走。灵说，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平静如水。
我知道了。许铭扬一拍桌子站起来，瞪着眼说。是那个姓雷的，是他对吧。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你们有问题。是他叫你离开我的公司的吧。他是不是叫你去他的公司，他给你什么条件，你说啊，他给你什么条件，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我可以的，我甚至可以娶你，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我......
我说最后一遍，我要走了。灵打断他，面无表情。
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不批准。许铭扬突然想疯了一样，跑过来，拦在她的面前。对了，我们签了合同的，你走，我就告你。
那你去告好了。灵站起来，把烟摁灭，拉开椅子，要走。
许铭扬抓住她的手，说。不许走，你......
你去告好了。灵甩开他的手，迈出两步，一摔门，走了。
晚上六点十五分，跆拳道馆。
我可以做什么呢？教练。灵问。
恩，你先热一下身，一会我和你练习。阿正说。
好。灵点头。开始和另几个一样系着白色腰带的人一起围着道馆跑，一面看场中那些出手迅速的黑带队员。慢慢地跑步，可是，汗水还是很快溢出额头。她的眼前出现了十年前的情景，那是在市的文艺中心大楼，她和几个朋友，偷偷躲在外面看花他们练习，散打。他们其中大多是专业队员，出手狠辣。汗水，有时会有血。看他们的练习，灵时常担心。艰苦训练，四个大字，写在训练场上的墙。花他们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训练。双手打沙包打到满手是血，对战则是打到倒下爬不起来。还有击打练习，四五个人打一个......
于是，她问教练，是否他们也是这样训练。教练笑，说我们这是跆拳道，又不是杀人训练。
做完热身运动，教练开始教他们基本的动作，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一招一式，她练得认真，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成为小时候看的武侠电影里的女侠。
早上十一点。
灵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
夏日的阳光，明媚耀眼，让人欢喜。她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入停车场，开车门，把东西放在后座位上。然后开车出停车场。却以外遇见了上次那个年轻的保安，谢斌。他拿着一个塑料袋子，勉强睁着困倦的眼睛，对她微微一笑。
上车，我送你。
不必，我家就在附近。谢斌推辞。
上来吧，反正我是无事。灵说。
好。谢斌坐上去。
他看见后座上的东西，于是问。陈小姐，你这是？
我辞职了。灵说。
辞职了？为什么呢？那工作不是很好？谢斌问，但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多了，于是改口说。对不起。
没什么，只是不想做了。灵淡淡地说，顺手打开收音机，听音乐。
这样啊。谢斌应了一句，之后就沉默下去了。
饿了，不如我们下车吃个饭。灵问他。
也好，就是那里吧，那家拉面馆就可以的。谢斌说。
好。灵把车停在拉面馆外，下车到店里去吃面。
吃过之后，谢斌坚持自己请客，灵没有逆他的意思，由他付了钱。
晚上九点半。
再见，明天晚上见。教练对大家说。
再见。灵轻声说，转身走出去。
月比前天大了许多，已经长成一刀弯弯的镰刀。
她开车回家，在门口遇见许铭扬。
灵，我错了。他说。
对不起，许总，我已经决定了。灵站在车边说，身上依然穿着跆拳道的训练服。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协商的，不一定要辞职的，你说，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许铭扬看见她的衣服，于是问。你一直练习跆拳道？
是。灵回答。
这是很好的，对身体好。许铭扬点头说。
没事的话，您请回去吧。灵不愿意再与他纠缠，坐进车里，开到停车场。然后下车，走上楼去。
灵。许铭扬想要跟上去。
您请回吧。灵说，头也不回地走上去，楼梯上方的声控灯一个一个亮起来。
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