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灵抱着一大捧百合花沿着街边芒果树的阴影往回走，因为夜里起风，有些冷，她在路边小摊给自己买了一件仔衣。路灯还在不疲倦地挥洒光，照亮自己所属的领地。她想起大学的小树林里那一排长长的古旧路灯，站在路口看过去，似没有尽头的天堂路，华丽诱人。大学四年，灵不曾在路灯亮起之后踏上那条路，只在路灯熄灭之前去那里跑步。灯亮了之后，路变成痴情男女的天堂地狱。而灵却有一个外号，冰玫瑰。天刚微蓝，路上仅灵一人，跑步，绕着小林子一圈接一圈，出汗。运动带来肉体的欢娱。
百合花，在结束以前还好遇见了这一大捧百合花。花农因为给儿子买一本新华字典耽误了时间，急着赶回去，却又遇见灵，于是以低廉的价格把所有百合花卖给她。
没有人送来好看的花，所以她总是自己买。在偶然想起的时候。
转过一个路口，接近了，已经可以看见酒店的主大楼的灿烂灯火。她却突然停下来，看前面几个被黑衣男子拉向警车的浓妆女子，劣质香水的难闻味道祢茫的黑暗的风里。哭泣声，哀求声，咒骂声，呵斥声。有勇敢的女子挣脱警察向灵这边跑过来，如受伤的兽一样迅猛。可是，黑衣人速度更快，一下把女子按倒在地上，动作熟练。
灵站在原地不动，想起自己从前被警察追，从三楼直接跳到垃圾堆上，爬起来后跑了十多条街巷，回家后才发现小腿骨折。那是惊险而刺激的一次行动，记住了，以为自己离花又近了一步。
黑衣男子抬头看她，把女子交给身后追上来的警察，然后对灵说，怎么这样晚一个人到处逛？
恩，准备要做个案子，弄点钱啊。灵认真地说。
哦，那我要考虑一下，是否请你去局里喝点茶。男子说。
不要，我要回酒店睡觉。灵递一支花给他，说。带回去送给嫂子，怎么晚回去，她该生气的。
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不过代你嫂子谢谢你。男子开起玩笑，说，若是你早把花送我的话，说不定今天……
龙班长什么时候也变得不正经起来了，也不怕有损中国警察在人民心内的形象。灵笑着说。
队长。身后的人在喊他。
来了。他回头应了一句，然后对灵说，再见了，有空我过来找你，带你去尝一下你嫂子的手艺。
晚安。灵说。
龙走出几步，又突然跑回来，问灵要电话号。
灵用他的笔在他宽厚的手掌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晚安。龙跑上车，对她挥手。
她折下一支百合，别在头发上，迈着小碎步走回酒店。
这依然是一个无限的夜。
走进酒店，大堂一个女孩盯着她看，许是好奇。她停下来，与女孩对视。女孩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说，把百合别在上面，很好看。
她说，谢谢。
女孩对她点了下头，说，晚安。然后匆匆走了。
她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仔细观看戴上花的自己。百合开得刚刚好，白得纯洁，只少了一点露珠，不够新鲜。别在她似墨的柔顺长发上，显得素雅，实在恰到好处。只是若把衣服换成一条清素的裙子，也许会更好看。
她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并且开始想象，想象自己穿着素白的裙子，在乡间田野的小小田埂上嬉闹，头发上别一朵花。什么花都可以，雏菊，百合，玉兰，玫瑰，桃花，或是不知名的野花。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陌生的号码。她把手机拿在手里，看着闪动的屏幕发呆，不知是否该接。她已经记不起上次手机响起是什么时候了。她几乎和所有的人断了联系，就算是这一次答应来参加聚会，也并未给发起的同学留下联系的方式。
在她犹豫的时候，手机安静下来，但又马上响起来。她把眉头一皱，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不说话，等待对方先开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在第九秒，对方开口说话，是男子的声音。
我说，灵同学，可不可以不要搞得像两个间谍在卖国啊。
抱歉，只是不确定还会有人打来电话，以为是不认识的人打错电话。灵想起刚刚才把手机号告诉龙。
也是，灵同学天生丽质，大美女，又是至今未婚，那班小子能不找个什么打错电话的借口接近你吗！龙在电话那头调侃她。
没回家？她问。废话！
恩，最近案子多。他答。废话！
整天不回家，放老婆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可不地道哦。小心出点意外。
呵呵，都老夫老妻的了，那还能出什么意外呢！龙那一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您老贵庚了，就成老夫老妻了？灵靠近窗户，看窗外渐渐少下去的灯火。
我女儿都上小学了。
哦。灵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是否与花有联系？
花，没有。对方沉默了一下，说。最近很多老同学都问起他呢。那小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可是一句话不对人说，太酷了。你们不是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冰男。其实啊，我们都知道，那些女孩都在暗恋他。如今，他简直是个传说。没有人晓得他在何处。
我，在小城遇见了他。她说。虽然看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敢肯定，就是他。
在这里？你是说他在这里？
恩。
这样啊，我帮你注意一下。
你不想见一下那个传说吗？
好了，下次聊，我有事要做了。
她挂断电话。
凌晨一点。她洗澡，然后上床睡觉，也不做梦。她是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