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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记者

以后严正卿果然手眼通天的,将她安排到市电视台做记者,整天跟着民生关注栏目组满市的乱转。今天发现接到举报某大街下水管道破裂,漏水半个月没有人维修,于是一组人翻天覆地的寻找产权单位。明天张家大婶养了一棵西红柿结了一百个果实小灯笼一样煞是好看,又浩浩荡荡的前去采访录像,找专家评价论证,大后天开发区建筑工地施工场地没有采取防沙措施,又陪着附近受害的居民区代表前去讨说法,忙的不可开交。

容天成说:“你就放心让她东奔西跑?”

严正卿微笑:“她不跑了我才担心。”

容天成笑,“这孩子怎么傻,每天跑来跳去的做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在集团内部给她找个工作?以她的智慧,有朝一日必成大器。”

严正卿“唔”了一声,“什么叫成大器?她有一件事情忙的开心就好。费心费苦一步一步往上爬,就算累死了也总是有人在你前面。这样的罪我可不想让她也受。”

他都懂,愿意用尽一切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天,避免心爱的女人重蹈自己的覆辙。可他依旧不肯把这道理运用到自己身上。容天成心里微微叹口气。

其实严正卿不知道,有一天容天成和宁采薇专门谈到过他。

那天是周末,宁采薇正跟着老师在大马路上采访随意翻越栏杆的人,给街边风吹得灰头土脸,但是心情是兴奋的。遇到了熟人,宁采薇跟老师撒了个娇请了假,一头钻进了容天成的汽车里,大喊“累死了渴死了冻死了!”

容天成请她吃饭,本来聊的是她的实习,她的专业。不知怎么容天成就转移了话题。容天成说:“薇薇,有一天我去找阿正,王阿姨告诉我你的东西现在都和他的放在一起了。”他语气温和含蓄,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自然随意,宁采薇却紧张又尴尬,窘迫异常,手里的汤勺滑不留手,差点就掉在地上。

容天成含笑看着她,依旧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吃饭,宁采薇语塞了一下,看到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又恼羞成怒起来了:“是真的,怎么样?”

容天成说:“不怎么样。我只是想说,恭喜你们了。”

宁采薇狐疑的看着他,容天成姿态从容,喝汤的姿势很优雅,还给她盛了一碗,劝道:“趁热先尝尝吧。这里的特别推荐。”

她对于汤并不十分热衷,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防备他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容天成笑着安抚她:“你这么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坏人一样。”

宁采薇心里说:“在我心里你就是个有文化的坏蛋。”可毕竟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

容天成说:“薇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所以对于你的感情,我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阿正对于你来说,年龄偏大。你们相差十岁,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有多少障碍?”

“你是受了我妈妈委托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都有。”容天成文雅和煦的笑着。

宁采薇低头想了一会,神情举止简直和严正卿如出一辙,连后来她抬起眼睛对着容天成清清淡淡的扫上一眼,也有七八分像严正卿,给人以冷淡疏离和不容怀疑的威严。不同的是,宁采薇最后会对人扑哧一笑,掩饰刚才的凌厉和压迫,严正卿却不会。

宁采薇笑笑说:“你是不是也想像王阿姨一样对我说,他的年纪对于我来讲未免太老,以后不能很好的照顾我?不好意思,我之所以愿意跟严正卿,不光是图他照顾我,我也想有个机会能照顾他。”

容天成的眼里微微泄露出一丝笑意来,宁采薇只顾自己说话,没来得及发现。

宁采薇说:“我试过了,我走了几天,一点也不开心,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试着和他在一起呢?两相对比,我才认为跟他在一起才是正确选择。我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是谁的说客,总之我不会离开他,除非他铁了心叫我滚蛋。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不懂的他可以教我,他老了我还有能力照顾他。”

容天成说:“你有没有想过,阿正的年龄已经不适合再谈爱情了,他需要的是结婚的对象。”

宁采薇脱口而出:“我也可以和他结婚啊。”

容天成扑哧一笑,她不由红了脸,!她见他笑个不住,索性敞开怀来讲:“你想笑就笑吧!我宁采薇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十分。不怕告诉你,如果非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也只有埋怨老天爷为什么那么晚才要我知道严正卿喜欢我,为什么我之前那么死脑筋。”

宁采薇似乎想等他说句话,可他没有,只是温和的看着她,于是她又自己说了下去。

“虽然你们是正卿的好朋友,可是有好多事情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他有你们没有的恐惧和孤单。所以我要陪着他,他做什么我就帮什么忙,他做到什么时候我就陪到什么时候。我也愿意在他的护翼下生活,说真的,如果换了另一个男人对我指手画脚,我肯定叫他别多管闲事。”

“他有你们没有的孤单和恐惧。”这一句叫容天成最为震动。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理解严正卿的人,没想到宁采薇竟有那样一双聪慧透彻的眼睛,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之前还是有一些担忧的,怕严正卿选择宁采薇单纯是背一个包袱,现在他对宁采薇接受严正卿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一直都认为宁采薇比同龄人聪明,现在他明白,人家那叫睿智。心里明镜似的,但是含蓄内敛,不到特别时期,绝不显山露水。

容天成诚恳的说:“今天本来是想旁敲侧击的告诉你,请你对阿正多关心一些,成熟一些,不要像个任性的小丫头。现在看来竟是我多事了。薇薇,阿正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你别看他平时很强很能干,其实有时候孩子一样,这一点你我都明白,他有我们没有的恐惧和孤单。有的东西,我和启东给不了他,严爸爸严妈妈和他的事业给不了,只有你能给他。你是个好姑娘,我相信阿正有了你会幸福的。”

宁采薇仰起头笑话他:“怎么了,不跟我客套又改成好姑娘了,我不是你妹妹了吗?”她抬腕一看时间说道:“有时间送我去前面路口的江家粥店,我订了药粥给他。”

“阿正每天那么忙,你就给他喝粥?”

“每天吃宴席的人有几个胃口是好的?喝粥才养胃。我叫他跟着我喝粥他不肯,买来的也只是喝上一小碗。喝个粥而已,比吃药都难,那么大一个人,一见到粥就皱眉头,他就是一个大孩子。”

有了宁采薇的生活的每一天对于严正卿来说,都充满了明丽的彩色,他从没觉得原来日子是那样美好,一天短暂异常,就像一滴美酒,甘香醇厚却是太少,他还没有尝够时二十四个钟头已然过去了。偶尔闲下来就会奇异,不明白当初自己是如何忍耐过没有她的漫长的日子的。她带了光,带了热,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幸福,他之前的日子因此相形见绌,仿佛他的前半辈子都茫然活在黑暗里,毫无意义。早晨醒来时枕畔有她玫瑰味的清香,临出门时有她在面颊上的啄吻,繁冗的工作中接通她的电话,她清脆的笑声犹如春风一般,将他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晚上赶回家,她已经做好了他喜欢的饭菜专等他回来。

宁采薇有时候会和他开玩笑:“你遇到我,一定是积了八辈子德。”轻灵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又认真的为他烫衣服,红酥手和俏丽的脸藏在在乳白色袅袅飞散的水蒸气后面。有时候,她叫他一声:“阿正。”他一抬头,她已经笑嘻嘻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水果。他一向不怎么吃东西的,尤其在工作的时候,可是她喂给他的东西,他都不及思索的吃下去,如果有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他都照吃不误,并且津津有味。

她也喜欢请他帮自己参考服装。严正卿毕竟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各种场合各种身份该搭配什么样的服装比她清楚的多。况且,关于女人的着装,男人一向比女人更明白服装与身体的相互映衬。

他也喜欢给她买衣服,尤其喜欢看到她买到中意的衣服穿起来在面前走来走去的样子。有时候严正卿也会提议:“据说某某店不错,设计师从米兰来的,每个月只坐镇三天,我已经叫秘书忙你预约了。总是从同一家店里买衣服,久了看起来就单调,不如换一种风格试试。”

宁采薇杏眼圆睁:“单调?我怎么不觉得啊。”

严正卿笑着说:“你一叶障目啊。”见宁采薇掐着手要上来捶打他,连忙说:“哦,算我说错了。我觉得有些女人根本不会穿衣服,她们的服装若是穿在你身上,那才真的能体现设计师的理念。”

宁采薇脸色好转了一点,不住的审视自己,来来回回的在穿衣镜前扭来扭去,摆出各种姿势全面分析,过了好一会,宁采薇才由衷的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原来我的衣服真的很单调,风格全都差不多。”她的神情有点沮丧:“你怎么才告诉我啊,别人肯定笑话我没品味了。”

严正卿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其实最能体现一个人品味的是生活细节。”见宁采薇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又认真的补充,“你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忘记细节两个字的人。”

宁采薇愣了一下随即气的大叫,拐了半天弯,还是笑话她没有品味啊!

严正卿看着她的样子,也哈哈的笑着。她跟别的女人真的有太大的不一样。以前他的历任女朋友,在他面前全都一副标准的淑女态,从坐站立行,到吃饭喝水待人接物,色色周全无一不妥,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发现她们有任何不规范的举止。而他面对着一张张矫揉谨慎的笑脸,也实在无法真正的放松下来。于是,他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看着假装的淑女贤良,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成了正人君子。即使有人大胆迷惑,他也能滴水不漏的挡回去。宁采薇不一样,她在他面前无所顾忌,不会看他的脸色,不会小心翼翼的掩藏讨好,真诚又活泼。她能有今天,其实得谢谢孙邵雯,在他过往的生命里,她留下了一抹美丽的色彩,叫他感激不尽。

当然,宁采薇缺点也不少。最让他头疼的是在实习中的任性和不管不顾。例如有一次她出去采访某小作坊使用童工的状况,结果被人家放出来的狗追着咬,同行几人连滚带爬的,也幸亏她激灵一些,跑到一垛砖跟前用砖将围攻的狗砸退了。但是她的裤脚被扯碎了,留下两个血牙印。她知道他生气了,因此去打狂犬疫苗的时候乖的很,一声不吭,放到以往,早就鬼哭神嚎的从注射室逃跑了。还有一次,去偷拍某工矿企业乱排污水,结果被人家抓住了,摄像机砸坏了不说,还被扣留了十几个钟头,幸亏报社通知公安部门才将他们解救出来。

这两件事自然触怒的严总经理,竟有人敢伤他的女人。他自己受这样的攻击或许还好说,可他们偏偏惹的是最不能惹的宁采薇。结果事发的第二天,在严正卿的影响力下,使用童工的老板就被公安机关拘押了,三天后所有为他说情找门路的人无望的发现,连自己也惹上了不大不小的麻烦,自身难保了。惩处的过程很顺利,那老板被判刑,他的整个势力被人连根拔起逐出石城。至于那个乱排污水的企业,严正卿还是网开一面的,毕竟还有很多员工要靠它吃饭,他只是以优秀企业家的身份于政府某位官员探讨了一番,结果那工厂就辞退了当日行凶的所有保安及不负责任的管理人员,且在数日后规规矩矩的开展防污减排工程,一丝不敢马虎。

宁采薇知道后笑嘻嘻的说:“还是你行。早知道我直接叫你解决就好了。”竟一点也不为自己两次遇险做检讨。严正卿简直后悔叫她当民生记者了,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总往最危险的地方跑。严正卿说:“中国不缺你一个热血沸腾的记者,你没有经验也没有自保能力,怎么就非到那种危险的地方?”

她嬉皮笑脸的保证以后一定会注意云云,跟他撒娇赔不是,严正卿不上当的说,“以后再出一次事,你就不要做民生了,我是非把你调到娱乐组不可。我宁可你在明星的门外守夜,也不愿意每天提心吊胆的怕你出事。”

她连连点头:“放心放心,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工作,你放心吧。”

可是,放心才怪!她本性就爱冒险,且做事情带着一股子蛮劲,不达目的不罢休,让她改掉本性,简直比让河水倒流还困难。

因此严正卿出差的时候还是担心不已。

“我要去泰国一个礼拜,你给我乖乖的。”

宁采薇眼珠子转的飞快,不迭的答应:“嗯嗯嗯,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一定乖乖的。”

“如果你再冒险……”

“民生就不要做了是不是?放心放心,我不会冒险的,哪里有那么多的险让我冒。”

“我会通知容天成赵启东,叫他们看着你的。”

宁采薇脸冒黑线:“用不着这样吧,你太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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