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打猎回来,时常把最好的野味留给我和养母吃。我到养母家的第二个年头,成婚多年的养母突然有了身孕,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女孩儿,取名宁珍,寓意如珠如宝。
宁珍四岁的时候,浚县闹了饥荒,山上的小动物也都饿得逃荒去了。这三个月,养父进山都是两手空空得出来。最近时常有人,养不起孩子便把孩子丢了,我每顿都不敢多吃,饿得瘦骨嶙峋,但家里终究到了快揭不开锅的时候了。
镇上一个面容富态的女人,找上了我家,跟养父说她要去京城做生意,看上了我,想要把我买下来。
晚上我假装睡着,养父母的房间传出了吵嚷声。养父说“这些日子一点收获都没有,咱们快揭不开锅了”
养母说“那也不能把夕儿卖了,当初要不是她来到我们家,给咱们积福,咱们怎么能得老天爷眷顾,生了珍儿”
养父说“这些年我们也没亏待她,好吃好喝的,珍儿有什么,她一样有什么;要是这个月再挣不着钱,咱们一家就等着被饿死吧”
养母轻声啼哭道“可那人听说以前是开青楼的,家里又没有别的营生,这回上京约莫也是重操旧业。咱们夕儿,咱们夕儿……”
听到这里,宁夕眼泪已经挂满了脸颊,蜷缩在破旧的被子里轻轻抽噎。第二日,宁夕吃得更少,才两三口就放下碗筷,出门帮养母浆洗衣裳。
养母已经一年多没穿过新鞋了,闲暇的时候,宁夕帮养母做了一双鞋,等绣完花就能交到养母手中。最近半个月,半夜的时候,总能听到养父母为自己的事情争吵,养父打猎依旧没有什么起色,这日宁夕耳朵贴在墙上,分明听到隔壁传来啪的打脸声,以及养母的惨叫声。隔壁的争吵戛然而止。
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养母的左半边脸颊微微红肿。宁珍早上奶声奶气得问养母“娘亲,你脸怎么一边大一边小”
养母敷衍道“昨晚上睡得不踏实,被一只小虫咬了”宁夕看着养母发丝遮掩下的指痕,偷偷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最近绣花的时候,时常走神,一次拿错了线,把一只鞋尖的蝴蝶尾翅绣成了朱红色。宁夕远远看着鞋尖一红一黑两只蝴蝶,长的虽然不一样,但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下午把鞋拿给养母的穿上,站起来的时候,宁夕感觉眼前一黑。约莫是最近吃得太少,营养不良的缘故。养母把宁夕搂在怀里,偷偷抹着眼泪。轻声问道“夕儿,若是有一个地方,去了便能吃饱饭,夕儿愿意去吗”
宁夕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养母,自己以后每天只吃半碗饭,不吃菜不吃肉,可以帮养母多洗衣服,多做绣品,她想求养母一定要留下她。她刚叫了一声娘亲,隔壁传来宁珍的啼哭声。养母飞奔过去,只见到宁珍躺在地上,头上流着血。两人手忙脚乱帮宁珍包扎了伤口。恰好养父回来,抱起宁珍直奔镇上唯一的医馆。医馆的大夫开了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能驱散宁珍脑袋里的瘀血,让她从昏迷中醒来。抓药的时候,药童管养父收药钱。养父哀求道最近手里没银子,问能不能赊点药,被医馆的人轰了出来。
宁珍还在昏迷着,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过了。宁夕贴着墙睡。正听到养父说“如今咱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要是再筹不到钱,咱们珍儿……”养母只轻声抽噎着;养父接着说“如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珍儿又等着救命钱,我明天一早去问问那贵妇人”宁夕以为养母说话声音太小,努力把头贴在墙上,依旧没听到养母的话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