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街从今早天未亮起,半条街就一直忙碌到晌午后,那里有一座傍湖而建的华美庭院,但进进出出的仆人虽然神色匆匆却不带一点喜气。府院四周的街坊邻居大门紧闭,街上商贩都不再涉足,偶尔有路人经过,皆是步下生风,埋首赶路。
申时日头就开始西斜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半条街积雪没过脚踝,半条街积雪落了薄薄一层。晃神了似的,从街另一头倏地驰来一顶黑色轿子,像是飘一样,四名黑衣轿夫动作一致,足不沾地,就那么一眨眼功夫已经朝另一头飘去,悄无声息,无风袖动。最后在北齐街尾的府院门口停住,梨木门缓缓大开,轿子飘进去后又缓缓紧闭。
“看见没,长公主从云罗回来了,那轿子里面肯定是她。”
“嘘!你小声点,你想被砍头呀!”
“离这么远,她又不是顺风耳,哎,我说,她府内的人估计都要遭殃了,以前她在的时候,半夜呐,啧啧……”
“半夜什么?”
“你是猪呀,半夜公主府传出来的惨叫声和鞭子声你听不见啊?”
“好像是有听到过那么一两回。”
“有时候是连着几天,有时候隔十天半个月的,那鞭子抽在肉上的钝声听得都头皮发麻呢。”
“嘘,小点声,巡逻的来了,赶紧睡赶紧睡。”
“我都睡了一天了,连大门都没敢出去,要睡你睡,我看看公主府……”
“啾”一声,一支红缨镖擦着她的额头钉进了后面的墙上,深深没入,只剩下镖头一截轻微颤动的缨络。屋内的人吓得三魂出窍。
“下次再发现你们嚼舌根,红缨就不是开在墙上了。”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是凌忧,她几个飞身落在公主府门口,厚实的梨木门像是知晓她会到似的,缓缓打开,凌忧心有感慨地望了一眼牌匾便大步迈进,上面苍劲的“长公主府”四个字依然神秘威武。
整整一天,住北齐街的人都没敢出门,但几乎都知道长公主归来了。
盛/雪/国长公主,韩允薇,废后所出,幼时受天子所厌软禁在皇家寺院慈云寺中整整十年,回宫那日,她一把火燃尽辉煌无比的千年古刹,犹如罗刹在众人毫无准备时闯入宫门,众目之下皇帝默认她的地位,还她原有的尊位,作为补偿赐她宫外长公主府一间,良田千顷,旺铺百间,别院几处,金银无数,宫婢百名。
但这些怎能弥补如花青春伴着青灯古佛十年的清修,数年来刻薄师太的惩戒以及众丘尼的体罚,虽是葱茏少女,心底却已是迟暮老人,年少的单纯无忧也被岁月磨平再也寻不回了。而坊间皆传此女软禁十年性情大变,心恶则面容改,面白似鬼眼红如血,乃大凶之相。虽在战场上善战术,所向披靡,但平日脾性不定,暴戾骄横,心狠手辣,对其手下及奴仆动辄鞭笞,惧于她的身份,无一人敢反抗。
据说,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要人的命。在战场上,只要看到她的的战旗对手就会闻风丧胆。她用最残忍的战术对付敌人,用最严厉的军令镇住手下,如有忤逆,则使各种手段折磨。所有人都认为皇帝看在她对国还有用的份上,才对其容忍,等战事结束,她的作用也就没有了,那时候再处置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