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如果身处社会最底层,前进一步是与黑暗同流合污,后退一步是就这样带着操守死在不光彩的角落,人们会作何选择?
答案是...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秦川深刻地体会过这一道理,因为见多了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人们,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曾面对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极恶。
“秦老,咱们到了。”一旁驾驶位的段星狼提醒道,他正开车经过高架桥,桥下面是宽如海平面的灵河下游,暮光洒在河面,映出金光,远望天际竟隐隐约约可见数万里之外的山脉,犹如梦幻般的色彩笼罩一方天地。
秦川双眼微眯,看向前方这片既熟悉又不愿熟悉的西区,心情沉重。
如果说东区的治安问题是小街巷的混混斗殴,偶尔出现杀人事件,西区则不然,大街上发生枪战都不是什么新鲜事,黑帮的手甚至能操控政府。
“秦老我们先去哪?”段星狼也不是第一次来西区,所以他的意思是去哪里收集情报,在西区众所周知有两个收集地方情报最为便捷。
“那只老狐狸只会插科打诨,在他哪里会麻烦些。”秦川说道,习惯性地从怀中抽出一根香烟点上,他的烟瘾不是一般的大。
“那欠她人情便可以了吗?”段星狼意味深长道。
秦川眉头一跳,瞪了眼这个年轻的后辈,真是长能耐了,连老子的玩笑都敢开!老子哪次没给钱。
“其实我也挺想念尼特姑娘的,那小身条儿。”
秦川被气笑了,不抽你还来劲儿了,谁知段星狼忽然正色道:“我们去买点东西送她吧,不然太生分了,对吧秦老?”
回应他的是片刻的沉默,随后是一声叹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秦川心情复杂,身边这个年轻人蠢的时候是真蠢,可聪明的时候又敏锐得让人...感到恐惧。
“买些葡萄吧,她喜欢吃这个。”
表面上只是商场的庞大建筑物却内有乾坤,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的装潢,每一层都有上百个房间,不时传出女子的呻吟声,中央广场上男男女女翩翩起舞,阵阵迷幻的香气勾动人心深处的欲望。
这里毫无疑问是见不得光的场所,为偌大的西区乃至整个帝都提供服务,灰色的产业链为某些人带来无数财富,此地名叫媚楼。
“两位先生需要什么类型的服务?”这时一位衣着暴露的女人上前问道,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妩媚,周身散发香气,整个人如同行走的春药。
“南无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段星狼紧闭双眼口中默念,可却引来不少姑娘的瞩目,多是窃笑,也有人为他帅气的面容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秦川则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并递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女人查看后大吃一惊,再看向秦川时神色立刻恭敬起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今晚随便找个旅店...”秦川后头想让段星狼找个安身之地,谁知看到后者被几名穿着艳丽的贵妇打扮的女子围住。
“这个不错,长得挺俊俏的,今晚就跟我吧。”
“宋夫人,您是有家室的人了,注意影响,还是与我共度春宵...”另一人争抢道,原来段星狼被一些上流社会的女人当成了这里的“男服务生”...
段星狼怎么解释也没人听,朝秦川投以求助的眼神,后者眉头一挑,转身便走,留下可怜的段星狼欲哭无泪。
秦川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估计晚饭都能多吃一晚。
在人带领下,秦川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屋子前,与其他“活动室”比装饰更为豪华,夜魅的灯光无时无刻提醒着里面的人自己的身份。
秦川看到了一张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写字台,一名不知还能不能称为少女的女子坐在那里在写什么,不时翻书查找资料。
“蒂芙尼特。”秦川开口叫那名女子的名字,声音竟有些发颤,后者停下笔转过头,较好的面容画着不浓不淡的妆,眉毛用紫色的眉笔画出一道长痕,多了几分神意。
唤作蒂芙尼特的女子见到来人竟没有多少意外,她知道这个男人离不开自己,不论理由是什么,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你已经一年三个月零十天没来这里了。”女子轻语道。
“我带了些水果,你最爱吃的葡萄。”秦川把葡萄放在桌上,就这样看着女子,目光中罕见的蕴含着深情。
女子上下打量这名早已步入中年的男人,若是他回来的消息被知道的话怕是半个西区都要沸腾吧,她笑道:“你一回来那帮家伙可就坐不住了。”
“哼,若是一个早就退休的人还能有那么大威胁就说明他们是一群废物。”秦川不屑道。
“那好,我先去洗个澡。”
秦川点了点头,照例脱得仅剩内衣做到床上等候女子。
片刻后,蒂芙尼特仅裹着一件浴衣,如出水芙蓉美艳动人,她轻轻依偎在秦川身侧,开口道:“说吧,要我查什么?”
秦川把事情告诉了她,在这座全帝都最大的青楼除了欲望外最不缺的就是情报,身处上层的名流到底层的小人物,从政府到黑道,形形色色的人口中透露的信息都会被小姐们牢牢记住,然后卖给有需要的人。
虽然渠道并不光彩但包罗万象,比一般的情报站要驳杂的多。
“枪支,单人购买者,流向东区...我看看。”蒂芙尼特说着拿出一本足有七八厘米厚的笔记本,翻看片刻便有了答案,只要知道大致的时间和关键线索就能找到。
秦川看着简短的信息有点惊讶,没想到竟是这个人,但根据此人以往的风格不会做出杀人这种低俗的事来啊。
“没办法,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谁能想到西区地下社会的野兽会去东区做一位...警长。”蒂芙尼特平静的看着秦川,似要将他看透。
当阳光穿透清晨的烟云,晨光熹微的西区刚刚结束了一夜的喧嚣,清洁工神情麻木地清理大街上的残留物,或许有沾满血迹的刀枪,或许...是人的尸体,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一名服务的小姐来到装潢华丽的房间,这种特殊的房间只有有限的几人能进出,能在里面服务的姐妹必定是大人物的禁脔,仅为那一生的主人所享用。
而她作为善后的清洁人员只有在这种时候能够进入,她缓缓走到床边,看着刚刚睡醒的女子,神情复杂。
在她这位富有经验的善后人员看来,这床单未免...太整洁了些。
“他离开了?”蒂芙尼特问道。
“一个小时前就走了,大人他似乎...不愿久留西区。”
蒂芙尼特冷笑,配上那紫色的描眉,有种说不出的邪异,她忽然自言自语道:“黑暗世界的王者一定要葬身于黑暗,这是他的宿命。”
她的那位“主人”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杀他的决心,她相信那人一定会有一天因为这份感情而死。
“杏儿,告诉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大人。”唤作杏儿的女子恭敬回道,恐怕那位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少女从刚来到现在仅用了十年不到的功夫就把整座媚楼暗中掌控在手中,手段残忍不说计谋更是叫许多黑道大佬都忌惮不已。
哪怕是那位王者这次是也凶多吉少,死在心爱的女人手上或许就是他的结局。
这一天,整个西区的地下社会沸腾了,那个人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一些久不出江湖的老人也有所行动。
一切事情秦川并不清楚,即使知道也会不屑一顾,此时的他和段星狼坐在车里,正准备去什么地方。
秦川瞥了段星狼一眼,他知道后者昨晚去了哪里,只不过第二天一早见到对方时段星狼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嘴角还残留有一抹红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满足。
他没有多问,后者也识趣地没拿蒂芙尼特的事开玩笑。
“秦老,咱们就这样回去?”
“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没那么容易”秦川道,看了眼后视镜有两辆黑色的轿车有意无意的向他们逼近。
“一群废物。”
段星狼偷乐舔了舔嘴唇,忽然猛踩油门,车速陡然增加远远甩开后面的车,街上的行人惊叫着纷纷避让,段星狼路子很野没有走正路,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开。
后面的车虽然也加速但终究车技不如人,遇到险地便难免减速,段星狼早已把车驶出对方视野。
“别分神,注意头顶。”秦川提醒道。
话音刚落,只见有砖头落下预判车子的前进方向,那是有人在楼顶抛掷。
段星狼艰难躲避仍被砸到车窗,他只好拐出较狭窄的道路重新回到大街上,谁知在前方比远处早有一排黑色车辆挡住所有路。
段星狼急中生智竟撞开右手边一条小路的施工警示牌冲了进去,这条路是通往郊外的小径,因为路面崎岖而暂停使用。
“哈哈,这群笨蛋,也不看看哥是谁!”段星狼兴奋地嗷嗷自语,可秦川面色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对方是故意引导他们走到这条路的,前面一定有早等候多时的敌人。
此时那些黑色车辆中有人拨通电话道:“BOSS,鱼上钩了。”
段星狼突然刹车,因为前方是一片树林,四周仅有低矮的平房,没有适合车子走的宽敞路,清晨的薄雾让此地多了分神秘和诡异,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他们已经行驶到西区的近郊。
正当段星狼调转车头时,后方极速驶来十数辆黑色轿车,树林和平房中陆续走出黑衣人,俨然包围了他们。
“混蛋,非逼我动手!”段星狼怒道,他大摇大摆地走出车子,面对一众敌人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磨拳擦掌。
“哪个敢来送死!”他大吼,可是下一秒一声尖嚣的枪声让他动作一顿,鲜红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下,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随后不等他反应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男人的身影如断线的人偶般倒下,泥土被血泊浸染。
秦川平静的坐在车上,没有在意段星狼的惨状。
“哈哈哈哈,什么超能力者也没用,还不是被射成筛子。”一名被黑衣人保护在中间的青年大笑道,他们早就对一行二人做足了调查,那个开车的来自南区,是名超能力者,难怪能有恃无恐。
“秦川,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杀了你我就是西区的新王了!”青年残忍地笑道,看向车内等死的中年人,他不信对方还能有什么后手。
秦川终于开口道:“看来蒂芙告诉了你很多我的事,所以你是哪位?”
“哼哼,你老人家不知道也很正常,西区现在第四大势力‘恶龙会’知道吧,我是第二把手。”青年自信的介绍道,他被誉为后起之秀,是西区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所以...”秦川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他了,让你来送死。”
青年愣了一下便觉得对方在嘴硬于是不在多言,招呼手下开枪射击,只听一阵枪声,可青年马上就发现不对了,因为秦川的车子完好无损,没有一颗子弹击中。
“干什么呢,你...”他话未说完就凝住了,因为半数的自己人应声倒地,剩下一半人举着枪对准了他。
“你,你们不是...”青年彻底傻眼,随后只听其中一人打电话道:“收网成功福克斯先生。”
在低矮平房的隐秘角落,有一架监控摄像头注视着一切,顺着传输电线直通某件大屋子里的装置,一名男子对电话那边说道:“OK,钱会到账的,你的工作结束了。”
挂断电话后男人便看向电脑屏幕,近郊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尽在他眼中,对他来说这是能让一天心情好许多的早间娱乐节目。
男人嘴角上扬,露出了狐狸一样卑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