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玫一进家门,葛怀忠就暴跳如雷。凶神恶煞地指着江小玫的鼻子大骂道:"江小玫,你好啊!你看我打瞌睡你不来给我提个醒?你还把我拍了录像,你这个女人还是个人吗?我跟你好歹夫妻一场,现在我还是你法律上的丈夫。我们天天生活在一栋房子里,你却看我的笑话?还拍录像收集证据,你这是在对我政治上的谋杀啊!没想到你的心这么歹毒,我在你眼里就这样讨厌?这样可恶吗?现在我成了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
葛怀忠这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江小玫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葛怀忠很可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还是个有大学文化的人呢,真不知道他的文化是不是被他天天泡在酒席台上灌多了酒当做尿撒了?而像他这种人天天抽着软中华、大熊猫香烟消耗着纳税人的税金,尸位素餐地占据着要职。这种人多在位一天,都是党的悲哀,是国家的悲哀。可惜的是,全国还有多少像葛怀忠这样的人在政治舞台上天天酒肉穿肠过,红颜怀中坐?以至年年反腐败,年年贪官一抓一大把?"
葛怀忠见江小玫不接他的话茬,以为他说中了江小玫的要害,江小玫确实是要他的好看,于是更加愤怒地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的无情无义,你如果对我打个招呼,我也不至于落到丢官的地步!"
江小玫见葛怀忠这样无休无止地指责她,她原先对他的怜悯也化为了乌有,代之而来的却是愤怒。她冲着葛怀忠发火道:"你还是个男人吗?自己做错了事,反倒怪起我来了?按我说你这是咎由自取,谁让你在开会时打瞌睡的?还有,像你这种人,哪像是一个共产党的干部?"
江小玫的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也深深地刺痛了葛怀忠,他跳起来伸手打了江小玫一记耳光。江小玫捂着火辣辣的脸,愤怒地对葛怀忠说:"你敢打我?你自己做错了事却来打我,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受够了,两家老人跟前我去说清楚,我要跟你离婚!"
葛怀忠听后,哈哈狂笑起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江小玫:"你是说你要跟我离婚?我现在倒台了你要跟我离婚?你想得倒美,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很没面子,对不对?你想跟我离婚,这是痴心妄想!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只有你这个江南市著名节目主持人的老婆了,你是我的一根稻草,我怎么能放弃你呢?"
江小玫十分鄙视地瞥了葛怀忠一眼,她实在不想看他的这副丑态,拎起包,转身冲出了家门。葛怀忠冲着她的背影说:"你跑有什么用,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还是我的老婆,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江小玫冲到大街上,看着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大街。她不禁一怔:自己要到哪里去呢?
江小玫掏出手机犹犹豫豫地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一个男声问:"喂,哪位?"江小玫说:"厉市长,我是江小玫。上次你说有事情找你,你这话算数吗?"
厉坚在电话那头说:"当然算数,找我什么事,说吧!"
江小玫一肚子的话倒一时无从说起,她突然冲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找你是私事!"说完这句话,江小玫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对厉坚说这个?厉坚撤了葛怀忠,她对厉坚这样说,那不是表明她为丈夫的事找他吗?果然,电话那头的厉坚沉默了一下,但他又很快地说:"哦?假如你是为你丈夫的事来找我,请免开尊口!"
江小玫说:"我不是为葛怀忠的事求你,我想以一个转业军人的身份跟你谈谈!"
厉坚说:"欢迎,我在办公室,你来好了!"
江小玫开车去了市政府。她径直推开了厉坚办公室的门。厉坚正在电脑上看市长电子邮箱里的信。他见江小玫来了,像是见了老熟人。努努嘴说:"我还有几封信要处理,你自己泡茶吧,茶叶在茶几抽屉里。"
江小玫也不客气,自己动手泡茶。又为厉坚的茶杯里续满了水,便大大方方地在厉坚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下。
厉坚处理完公务,冲江小玫笑笑说:"欢迎你,老战友!"
江小玫说:"我跟你不是一个部队的,我不是你的老战友!"
厉坚说:"穿军装的都是战友嘛。但我告诉你,你要以战友的身份来替你丈夫求情,对不起,那还是不行的。罗洪刚是我的老战友,我也撤了他的职。"
江小玫说:"厉市长,你小瞧人了吧?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来为葛怀忠说情的呢?就因为刚才我对你说找你是为了私事,你就如此下判断?假如你真这样判断的话,我倒是真怀疑你的智商了,江南市许多改革的新举措到底是不是出自你奇思妙想的脑袋!"
厉坚哈哈一笑,说:"等等。如此说来......让我猜猜你来找我的意图。"厉坚一拍脑袋,说:"你一定受了葛怀忠的欺负,跑到我这里来诉苦了,我说得对不对?"
江小玫眼圈一红,说:"算你说对了,我没有一个可以诉苦的地方。你摘了葛怀忠的官帽,今晚他大爆发了。我跟他的婚姻早出现了危机,他还带着女人回家过夜,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打冷战,早过不下去了,这次我要跟他离婚。但我心里很乱,回我爸妈那里说吧,我爸妈会急得双脚跳。我想想就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患难时刻见真情,你拉他一把,他会对你一辈子好的。我公婆那里也去不得,这城市小,说不定葛怀忠倒台的消息已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了。我这时去说,我跟葛怀忠早分居了,现在要跟他离婚,那我在葛家人的眼里成了什么样的人?我说我跟葛怀忠早分居了他们会信吗?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葛怀忠倒台后再说?我不成了一个势利小人,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浅薄女人吗?去同事和朋友家吗?他们现在都知道我老公出事了,我去是为了博取他们几句廉价的同情话吗?说不定我转身刚离开,背后就有人笑我呢!去单位吗?单位只有值夜班的人在工作,他们当然已知道葛怀忠的事了。我去单位虽然有事情干,但同事们会不会在背后说:这个时候不在家陪老公、安慰老公,跑出来干啥?化悲痛为力量也不是这个样子嘛!我想来想去没一个人可以诉苦,只好向你诉苦来了!"
厉坚眉头紧锁,他听完江小玫的倾诉,他说:"作为一个战友,我给你提个醒:是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呢还要看他为什么犯错误,看他的内因和外因。葛怀忠搞女人是个很大的错误,这不是一个党员干部该做的事,应该受到党纪的处分!但是,夫妻之间要互相宽容,你两年多不理葛怀忠,你也做得也不对嘛。现在,葛怀忠处在情绪极端激动的状态中,说些过头的话,这也很正常,他要发泄嘛。特别是现在,葛怀忠需要你的安慰,你要......"
他还没说完,江小玫不客气地打断他说:"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个和稀泥的泥水匠,这时的你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嫉恶如仇、大刀阔斧的改革家!"
厉坚苦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什么改革家?我只是尽职尽责而已。这种婚姻上的事你要我怎么说?我不好说什么。套句老话,婚姻像双鞋,合脚不合脚只有他(她)自己知道。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般人劝人家总是劝和的,哪有劝离的。江南市不是有句土话说,宁拆十座庙,也不拆散一对夫妻嘛。我也不例外,脱不了这个传统。"
江小玫很失望地走出了市政府大门。厉坚给她捣浆糊。她巴巴地赶来说了也是白说,厉坚说的话在大街上随便拉个大妈大爷他们都会说,恐怕说得比他的还要好。但她还是听进去了一点,那就是她仍要回她的家。她呼吸着深夜清醒的空气,这个城市在喧闹了一天之后,终于安静了。大街上虽然灯光灿烂,但原来拥挤的车流人流都不见了,偶尔有几辆出租车从街上疾驶而过。
江小玫开车回家。她回到家里,屋内静悄悄的,葛怀忠在发泄了一通之后,也睡下了。江小玫洗漱一番后,就上床了。
江小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跟厉坚去游泳,两人游啊游,游到了一个小岛上。他们搀着手在人迹罕至的海滩上疯跑。她在前面跑,厉坚在后面追。厉坚追上她后,从后面一把把她拦腰抱住。她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厉坚,送上了她两片滚烫的嘴唇。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分不开了,然后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在海滩上做爱了。厉坚在她的身上忙活着,她愉快地呻吟起来。她跟葛怀忠分居两年了,生理上难免有一种强烈的渴求。突然,一股烟酒味直呛她的鼻孔,迷迷糊糊中,江小玫醒了过来。她身上确实趴了一个人,她大吃一惊,奋力推开他。她"啪"地打开床头灯,赫然发现躺在她床上的人却是她的丈夫葛怀忠。
葛怀忠一双眼睛盯着她,江小玫气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卑鄙,趁我睡着的时候强奸我!"
葛怀忠阴阳怪气地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你是我老婆,就算明天我跟你上法庭离婚,今晚你仍是我的老婆!我就算是强奸你,也是婚内强奸!这婚内强奸在国外是判有罪的,但在中国还没立法,我强奸你十次百次都是合法的!但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强奸你,你完全是心甘情愿的。我悄悄捅开你门的时候,你说快来吧!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你我两个孤男寡女,你当然是对我说的。对不对?"
江小玫气急了,一脚把葛怀忠蹬下床,大声叫着:"你滚,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葛怀忠说:"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刚跟我做完爱,你就要跟我离婚,我偏偏不会如你的愿!"说着,他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江小玫跑进卫生间。她三下两下地脱了睡衣,跳进浴缸,打开了热水龙头。她在水龙头下一遍遍地冲洗自己,要把她的耻辱洗掉。
第二天,江小玫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打印离婚诉讼书的时候,她接到母亲郝蔓的电话:"小玫,听说怀忠被革职了,有这事吗?"
江小玫说:"妈,您怎么知道的?是有这事,他这是活该,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官!"
郝蔓在电话那头一愣,然后说:"小玫,你怎么说话的,怀忠可是你的丈夫呀!他这一罢官,你也不光彩呀!"
江小玫面对母亲的责备,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郝蔓立即在电话里追问:"小玫,你怎么啦?"
江小玫哭着说:"妈,我要跟葛怀忠离婚,葛怀忠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