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县衙班房后院。
锅还是那口锅,人还是那些人,狗却早已不再是那条狗。
陈太平一早去广济寺堵门,同一群秃驴磨了半天嘴皮子,等他回衙门的时候已然迟了,锅里连根像样的骨头都捞不到,好在汤水剩了不少,味道还是挺狗的。
“都这点了,怎么没见曹主簿?”
陈太平拿勺子在大锅里倒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逮着块还连着一丝肉皮的碎骨,赶忙捞出来就着汤下了肚。
刘祥子一边剔着牙,一边答道:“昨个夜里,咱家主簿大人被请去了刘府,到五更天才回的家。一夜的工夫,怕是没少喝,这会儿八成还在榻上与周公煮酒论英雄呢。”
“哪能光喝酒啊”,刘能贼兮兮的道:“昨晚光顾刘府的可不只有咱曹大人,月香楼的小轿也抬进去了好几顶。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他这一宿的耕耘下来,怕是身体也已经被掏空咯。”
“非也,非也。曹大人老裆益壮,定能须眉不让巾帼!”
“那也比不上你王二麻子,一夜七次郎,一次七进七出……”
“我呸!就你小子那两下子狗刨把式,还不如二爷我经久耐用呢!”
众人一阵嘿嘿嘿的贱笑,陈太平虽然在肉体上还是个雏,但毕竟是打小就在街面上混的主,刘祥子、瘸子苏这帮粗胚哪里懂得什么叫少儿不宜,十多年耳闻目染的熏陶下,精神层面早已是百战之躯。
大伙又嘻嘻哈哈的说了会儿荤段子,刘能这才止住了笑,对陈太平说道:“曹主簿平时和咱关系都不错,他是知县大人的嫡系,对咱们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瞧这意思,应该是和那边透过底了,我估摸着,最多不出十日,刘府就会有人来找咱们谈斤两了。你这几天再加把劲,最好能把广济寺的那群和尚给拿下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秃头的若是愿意出来作证,那份量可比平头百姓管用得多。”
“刘叔,您是不知道,那群贼秃实在忒不是东西”,一说起广济寺的和尚,陈太平忍不住便要骂街:“什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我呸!睁眼说瞎话,比黄半仙还能扯淡!
大伙都瞧见了,当时有好几个和尚在场,都是亲眼目睹了行凶过程的。现在不过是要他们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竟然全都成了缩头乌龟,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不染红尘不问俗事。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刘祥子道:“和尚都是这样,没事的时候一个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要遇到事了,这些秃子跑得可比兔子还快。”
“盛世和尚敛财,乱世道士下山。这可都是有说法的”,瘸子苏接口道:“前些年隔壁离阳郡的七宝山上闹妖怪,把周边的几座县城给祸害成啥样子了。结果和尚们见了妖精,一个个都藏了起来,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最后还不是仙师道长们下山来降妖伏魔。
所以说那些和尚秃驴就是假仁假义,真要办事,还是道门的仙师们靠谱。”
陈太平点头称是,并对自己没有机会得遇仙缘深表遗憾:“如果有机缘能遇到仙家道长,我一定要拜他老人家为师,好好的学习仙家法术,到时候把那些恶人全都给逮起来,看谁还敢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
陈太平他们在衙门里说的一席话,把郝东海、钱八角这两位正在偷听的仙师道长,给臊得满脸通红。
他二人为了找到枯木逢春芝的线索,在陈太平的衣服上偷偷贴了道窃听用的符文阵法,只要两者间的距离不超过五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七宝山那事,他俩是知道的。
闹妖不假,太上清元门、白云观、烈焰宗等道家山门也确实派了人前去,只不过目的不是为了降妖除魔,而是和妖怪抢宝贝去的。
知乎《洞天福地榜》放出的消息,说是七宝山一带有空间波动异常现象,从能量大小看,应该是某座小天地的封印松动所致。
七宝山乃是吴公道人修炼得道的地方,所以这座小天地极有可能就是吴公道人修炼的洞府。
元神期前辈留下的洞府,别说可能有上乘的修真功法和各种法宝,就算只是里面摆放着的桌椅板凳,那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随便一件都能值个百八十块中品灵石。
知乎的消息一放出来,以七宝山为中心,方圆数十万里以内的修真者全都闻风而动。
九宫八卦神道门也是得了消息的。只不过他们自知能力有限,去了也轮不到自己发财,所以虽然七宝山离自家山门很近,却最终没有前去掺合。
也幸好没去掺合。
一开始,以太上清元门为首的名门正派,确实斩杀了几只修炼成精,想要分一杯羹的山野妖兽。
可等到封印松动,洞府正式开启后,进入到里面的各派高人,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自相残杀了起来。
郝东海和钱八角二人因地位有限,再多的内幕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同为道门的太上清元门和白云观已经反目成仇。
据小道消息传言,太上清元门嫡传弟子柳传青,正为了这件事情,和白云观的白小白仙子闹分手呢。
明明是修真界的丑事,却被这些不明真相的凡夫俗子们拿来歌功颂德,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郝、钱二人毕竟道行尚浅,脸皮厚度有限,还没有修炼到恬不知耻的程度。
听陈太平等人这样夸赞道家一脉,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又想这小捕快为人单纯善良正直,说话行事干净利落,和自己很是投缘,如果这次能把冯师叔交代的事情办好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给他创造些机会,至于能不能拜入山门,那就得看他自身的机缘造化了。
二人又听了一阵,却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琐事,心想今天多半是不会有关于枯木逢春芝的消息了,于是收了窃听专用的符阵,又跑到宝芝林药铺翻箱倒柜去了。
“这两位爷总算是舍得下线了”,刘能看了一眼摆在石桌上的机关符盒,上面那几道由弧线构成的扇形符文已经淡化隐去,这才转了话题,正色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你驼子叔他们可能出事了!”
“不过你也别急,是不是真有事还不一定”,刘能望向陈太平,继续说道:“本来按我的意思没打算告诉你,可你祥子叔说你现在大了,大事小事都该带着你一起,真要是出了事,你也好心里有个数,提前做好准备。”
刘祥子也不墨迹,直接开口说道:“七天前,我传书给你驼子叔,让他们回来商量事情,他回信说,正帮着郡城的几位朋友处理点私事,完事了就回。
你驼子叔爱管闲事,这你是知道的。今日一早,老六在城门口遇见了其中一位朋友,捎的话是,情况有变,郡守府以军事演习为借口,封了城,把所有人都给扣了下来。如今他们在城里还能自由走动,只是全都被监视了。
你驼子叔说,现在情况不明,他还需要再看看,也让我们多留意些,要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