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寻冲至何绍航身前时,何绍航仿若还未反应过来一般呆立不动,燕寻心下察觉有些不对,以何绍航这等身手,如何会反应不及?这其中必然有诈!思及至此,他忙收起拳势,纵身一跃,果不其然,在燕寻跃起的同时,何绍航猛地蹲身扫腿,劲风刚好从燕寻脚下掠过。
原来,这何绍航自恃反应过人,想要待燕寻招式用老之时将燕寻扫倒,不想却被燕寻躲开。
用计不成,何绍航当即变招,借扫腿之势揉身而上,一个肩靠顶在燕寻腹部,燕寻被顶的重心不稳,难以反击,只得顺势后退几步,以期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按说燕寻修仙之人,悟性过人,两年时间在山中博览天下武学,又时常与师父切磋练习,武学修为并不比何绍航差多少,此刻却落得下风,这便是燕寻经验不足的缘故了。
武之一道,光是闭门造车定然不行,须得多有实战,方能在生死之间有所进步。
这何绍航花甲之年,经历的战斗少说也得有百场,再看燕寻,出山之后就很少用武功与人对敌,两相对比之下,劣势自然就出来了。
但也正因如此,以百战之身对付初学之人,心性不佳者就免不了会有些许轻敌,此时何绍航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在燕寻撤退之后,他没有扩大优势,继续抢攻,而是站在原地,如戏耍燕寻一般,笑眯眯的对他招了招手。
燕寻见此也不着恼,平心静气之后,再度出手。
这次出手,燕寻比之前要谨慎许多,不再贪功冒进,进攻之时,也不忘防守,而何绍航则是继续留手,二人噼噼啪啪打了许久,燕寻逐渐找到了感觉,在山上所学也慢慢在一次次攻守之间融会贯通,慢慢的,何绍航压力大增,在他脸上再看不见刚开始时的轻松。
二人又对招拆招数百次,此时何绍航已不敢留手,但此刻他再尽全力,已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因为在数百次的对招中,燕寻已将所学完全掌握。
于是,十招之后,燕寻左手搭上何绍航右臂,借他攻来之势向后一拉,右手一掌拍在其胸前,直接将何绍航打的倒飞出擂台,重重的摔在地上。
其实燕寻本可以再加一些力道,但这何绍航毕竟年近花甲,而且之前确实也未对李修海下死手,加之之前接住李修海之时,李修海也叫他手下留情,因此打中之时,燕寻还是收了一些力道,只是将其打落擂台。
何绍航落败之后,在虎威镖局众镖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抬眼看了一眼燕寻,脸上却是有了些许落寞,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终究还是轻敌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见此情形,燕寻心情有些复杂,他本以为这老者出手狠辣,应是不轻易服输之人,即使因轻敌而落败,也应当是不言不语冷着脸离去才是,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表现。
他望着那位身躯变得有些佝偻的老者远去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直到银甲卫士告诉他燕老夫人有请时,才回过神来。
燕寻收回眼神,转身随着银甲卫士走下擂台,在众镖头的注视下来到燕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行了礼。
燕老夫人不复当时在大殿之时的威严模样,此刻,正慈祥的看着燕寻,好似在看自家的孙子。
燕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不过是赢了比武,也未做其它事情,却是不知这老夫人为何赛前赛后变化如此之大。”他心中疑惑,眼神却依然看着燕老夫人。
燕老夫人见燕寻止步不前,便抬起手来,对燕寻轻轻的招了招,道:“好孩子,来让老身仔细看看。”
燕寻懵懵的向前走了两步,待他再细看燕老夫人时,突然觉得眼前之人竟有些眼熟。
“您是?!”
“好孩子,尊师近来可还好?”
“您是当年我在村口遇到的那位给我玉佩的夫人!”燕寻终于想起了燕老夫人为何面熟。
距那日遇见老妇人之时,时间久远,加之当年的老妇人并未有如此威严,因此燕寻完全没有联想到,那位哭泣垂泪的老妇人,竟是周国镇国大将军的夫人。
见燕寻终于想了起来,燕老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慈爱道:“当日一别,已是两年过去了,当年的懵懂小道童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好儿郎啦。”
想起当年之事后,燕寻顿眼前的老夫人亲切了许多。
他面露喜色,向老夫人恭敬道:“家师当日收到老夫人的玉佩,很是欢喜,他对小子言道,若是小子某日再见到老夫人,定要好好拜谢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笑容更甚,抚掌道:“好!好!好!能得令师挂记,老身甚是开心,运镖之前小道长就住在我将军府吧,难得与故人相见,老身自要略尽地主之谊。”
此时,四周观望的众镖头们早已呆滞,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武功高强的青年道长竟和权势滔天的燕老夫人有如此交集。
燕寻此时却是想起了有伤在身的李修海,于是他正色向燕老夫人拜道:“谢老夫人,然小子随李总镖头前来,如今李总镖头负伤,小子心中挂记,老夫人可否允许小子为李总镖头治伤之后再与老夫人叙旧?”
燕老夫人闻言面色一板,假意嗔怪道:“燕小道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代表修海镖局胜了比武,老身已是决定将托镖之事交于你等,李总镖头之事,我将军府本就不会不管。这样吧,老身现在便差人寻来医师为他治伤,如此,燕小道长可放心了?”
随即她便招来管家,着其寻来医师,并整理出一间靠近老夫人卧室的厢房,待管家领命下去后,又招来银甲卫士,着其给其余三家镖局一家十两纹银后,送他们离去。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燕老夫人拉着燕寻,先后将坐在一旁的将军府大少爷和二少爷唤至身前,与燕寻见礼,之后自己则笑眯眯的坐在一边,慈爱的看着燕寻与二人交谈,一会后,方才回房休息。
将军府的大少爷江裕,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与燕寻见礼之时,并无将军府大少爷的架子,但二人年岁相差太大,实在说不到一处,所以老夫人一走,他便也借故离开了。
而相比之下,年岁与燕寻差不多大的二儿子江霁则要热情许多,老夫人走之前,还客客气气一口一个道兄的叫着,老妇人走后便将称呼直接改成了燕兄。
差不多的年龄,加之江霁的热情,使得燕寻很快便收起拘束,与江霁聊的火热。
“燕兄你有所不知,别看母亲此时慈祥,平日里可严厉着呢!”二人熟稔之后,江霁悄声向燕寻抱怨道。
“怎么会呢?我两次见到老夫人时,她都很慈祥啊?”
“燕兄你可别不信,幼时我兄弟二人都没少被她训斥过,而且在父亲走后,母亲比以前更加严厉,好几次都把我打的皮开肉绽呢。”江霁说这话时,还不忘左右看看,一幅生怕被人听见的样子。
燕寻闻言轻声笑了起来:“江兄可莫要这样说,燕老夫人对你二人严厉,乃是一片好心,待得你兄弟二人早日成材之时,她才好安心的颐养天年啊。”
江霁很明显不认同这个观点,因此表情略有些不屑,但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着燕寻开始询问起一些修道方面的事情。
时间缓缓而过,二人聊了许久,李修海的伤也已经治疗完毕,在向燕寻道别后,随着修海镖局的众人回了镖局,打算明日再来商讨运镖之事。
当晚,燕寻参加了燕老夫人的家宴,席间众人有说有笑,恍惚间,一种温暖的感觉慢慢弥漫在燕寻心间。
饭后,时间已经不早,燕寻回到了厢房。
窗外夜色渐浓,燕寻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仅与师父二人相依为命的燕寻,从未体验过这种温馨的氛围,一时间,燕寻甚至想一直住在此处。
但燕寻最终还是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是一名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虽在红尘历练,却不可迷恋红尘。
于是他只得安慰自己,红尘虽好,却只有短短百年,百年之后,一切都会化为尘土。
清醒之后,燕寻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打算看看书,以平静心绪。
但当他从书架中取出燕老夫人为他准备的书时,意外又一次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