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向均阳站在一副美人图前,画中人面容温柔恬静,带着些许的熟悉感。
在他身后立着的是一扇素白底的屏风。
屏风上泼墨般写了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笔锋强劲有力,浑若天成,无处不彰显着落笔人的惊才绝艳。
书房门口,大管家向简已经跪了半个时辰,平时作威作福的他膝盖已经疼的没有知觉,可他却不敢站起身来,直到他以为自己的腿今日就要废在这里时,才看到屏风后的人动了动,坐在了书案边上。
又过了半晌,屋子里才想起了向均阳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
“向简,我现下归家已有几月了?”
“回老爷的话,已有三月了”跪在地上的向大管家赶忙回道。
“哦?已有这么久了吗?”
向均阳又问。
向简心下疑惑,却还老实回道:
“您年初三大胜班师,现下已是三月初五了,算来确有三月了。”
向均阳此时并不说话,原本在屏风后的身影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向大管家心中打鼓,总觉得没有好事。
“我记得,你自十岁来我身边做书童,便与我一同习字读书,学习骑射武术,这么些年打理府中,想必也是博学多才的,不知你是否听过旬阳赵辛的故事?”向均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老爷,奴才不曾听过。”向简心中无端涌起了一股不安。
“不曾听过没关系,正好我闲来无事,便讲与你听听。”
还没等向大管家回话,向均阳便缓缓说道:
“相传赵辛是明宗时期的一个商贩之子,自小锦衣玉食,八岁那年家中却突生变故,致使全家灭门。
当日赵辛带着两个仆从逛街,路上仆从走散,辗转被卖,才侥幸躲过一劫。
被卖的这段时间,赵辛受尽了人间冷暖,三年被卖了五次,直到十三岁那年,他陪府中管事出来采买,碰巧从人贩手中救了旬阳知府赵家长子,从此便成了赵家长子的伴读,被赐名赵辛。
向均阳顿了顿,拿起书案上的茶杯,抿了抿,又旁若无人的说了起来。
赵家感激赵辛,待他极好,虽是仆人,过得却与少爷无异,就这样过了十多年。
赵家长子也已成年,科举入士,后子承父业。
此时赵辛在府中的地位也已举足轻重。
说到此处,向均阳似不经意般看了向简一眼,一边说一边渡步走到了书房门口,他抬头看着屋外的天空,语气依旧平静。
“不料赵家长子被告发贩卖私盐,府中众人,皆被处死,世人哗然,都为这世上少了一个好官惋惜。
可有一个人不仅没死,五年后还成了新的旬阳知府,向简,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
突然被点名的向简,脊背一震,纵使他平日稳若老狗,心机深沉,此时也心中一惊。
心中虽不安,面上却不显,只见他微微直了直身子,回道:“回老爷,奴才猜想。这活着的人许是赵辛。”
“不愧是我府中的大管家,果真厉害,这活着的人却是赵辛无疑。”向均阳拍了两下手,又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活着吗?”
“老爷谬赞,奴才愚钝,只是听老爷说讲的是旬阳的赵辛,即是讲他,想来他应该没死,可奴才却不知道其中缘由,还望请老爷责罚。”
向简嘴上说着不知,心跳却如擂鼓,背后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终于知道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了,这故事中的赵辛年轻时的经历与他何其相似,他后来的故事不就是自己现在所盼?他觉得他自己吃枣药丸。
“不知着无罪,你何罪之有啊?不仅如此,这么些年,府里府外,大事小事,人情往来,还有我这寡母幼儿,可都是多多仰仗你向大管家照料,我不仅不怪罪,我反倒是要感谢你。”
向均阳露出一脸的感激,说着就把跪着的向大管家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仰重。
向大管家通体发寒,他摸不清楚自己这些年做的筹划是不是已经败露,被向均阳扶着的胳膊有些颤抖,似是被向均阳这番感激的话感动到了。嘴上连连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接着还用手抹了把眼泪。
“若不是老爷可怜我把我带到府里,我说不定早就被别院里的管事打死了,老爷的恩情,奴才此生不忘。”
向大管家说着又要给向均阳跪下,向均阳连忙扶起他,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让管家下去了。